麼可以做出這樣醜的事來啊你你你你你!看錯人了看錯人了,你你你你你!你如果是我的女,我要打脫你的腳啊你你你你你!”
“我當初是如何勸導你的?叫你先幹革命後談愛,叫你學劉胡蘭董存瑞還有李向陽,結果你不聽,結果你把自己搞成這樣,稀泥巴糊不上壁,噯?你你你你你!”
趙麗萍只曉得低著腦殼哭,什麼話皆不講。
“你不講是吧?你不講會有人講。譚世民,他不講,我把他開除!”
好話歹話硬話軟話和風細雨雷霆風暴,皆無用,趙麗萍只曉得哭,手絹揩得津溼。
她腦殼裡現在非常亂,亂得武支書講什麼話,發什麼火,統統不聞不見。她強烈地意識到,她的前途毀了。是小譚師傅毀的,也是她自己毀的。在一片混亂中,她漸漸生出了一種尖銳的恨意。她現在,恨譚世民,恨自己。恨得咬牙切齒,恨得錐心刺骨,卻只能透過淚水來表達。
本來,在陳幹部再三要求下,武支書已答應放趙麗萍到廠革委會辦公樓去當打字員。如果不出這樁事,本次談話的內容就是勸小趙同志服從組織上的安排,就是祝賀小趙同志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但是現在呢,你要我如何向軍代表交待?”武支書在趙麗萍面前踱來踱去,滿臉怒容。
“準備接受組織上的處分吧,你,還有譚世民!”武支書停下腳,青筋的大手在空氣裡一揮,像要果斷劈倒一棵樹。
半年之後,趙麗萍跟譚世民結了婚。新婚那夜,趙麗萍大哭了一場。哭得感天動地,讓鬧新房的人統統不知所措,面面相覷。這當然是後話,留待後面再講。
第六章 夭折 1(1)
一九七一那一年,農曆是辛亥年,也是豬年,九月四號那一天是陰曆七月十五,俗稱“鬼開門”的日子。上了年紀的人是要到河灘邊上偷偷去燒包的——因怕人說燒包祭鬼是搞封建迷信,曉得了要挨批判的。
那一天,跟小二一同進廠的妹子桃子出了事,在湘江河裡游泳,被漩渦捲進去,淹死了。
王胖子師傅說,她是被鬼拖下水的。
小二在桃子死之前刻把鍾還看到了她。當時半輪夕陽燒紅了大半邊天。河邊上的人皆是紅色的,水面像是漂了一層血。小二跟猴子還有薛軍三個人到河裡去游泳。在堤壩背風處,小二看到有個老倌子同一個老婆子蹲在地上燒紙錢,一縷青煙從指間飄起來。小二他們不曉得那對老人是在幹什麼,也不曉得今天是個什麼日子。下到河灘,開始脫衣,薛軍煽動猴子再跟小二摔回跤,說你未必摔不過小二噯老子就不信。
“摔啵,你?”小二望著猴子。
“算啦算啦,老子只這個事搞你不贏。”猴子脫得只剩三角褲了。排骨一根一根如手風琴琴鍵。
小二朝沙灘上一個倒滾,雙腿一蹬,然後挺立起來,動作麻利得很,“老子上回就是一個這樣的兔子蹬腿把你搞翻了記不記得?”
“好好好,你有狠,你有狠。”猴子有點尷尬模樣,“你這筒蠢卵。”
有兩個人從後面走攏來了。小二回頭一望,看見是維修車間的青工刁小三跟桃子。刁小三穿了西裝短褲,這麼熱,還穿了雙皮鞋,顯然是跟桃子在一起特事打扮了一番。
“咦呀你們也來了噯。”桃子跟他們打招呼。
“桃子你曉得遊啵?不曉得遊我們來教你。”薛軍說。
“我師傅教我。”桃子指了指刁小三。
刁小三一副“她是老子的,小雜種你們莫攏邊”的模樣,斜眼望著他們三個。
小二覺得桃子比起徐元元來一點都不好看,鼻子塌,嘴巴大,說話嗲聲嗲氣,臉塊一年四季是彤紅的,雖然發育得特別充分,又長髮及肩,但一個妹子如果臉長得不好看,胸脯再高也等於什麼都不是。所以小二覺得刁小三的模樣很滑稽,很誇張,犯得著這樣神氣嗎?
“我師傅說,他今天一定把我教會。我只差一點點就可以自己划水了。”
這是桃子留在人世上的最後一句話。
刁小三聽了桃子這話很受用的模樣,這等於是幫他說了話,“小雜種你們莫攏邊”。舒服。很舒服。
桃子就開始脫衣服。襯衣解了,裙子解了,露出棗紅色的泳衣來,胸脯很高,股溝很分明。刁小三也脫了西裝短褲同皮鞋,手牽了桃子,一腳一腳往水裡走。
回想起來,我也是一九七一年學會的游泳。夏天裡,豬頭小隊長大毛帶著我們院子裡的一幫蝦兵蟹將還有鷺鷥腿的細米妹子一同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