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之水說:“你看你一直都不唱,是怕你唱幹嗓子了。”
臘美說:“昨天要根是怎麼給你講的,你忘記了?”
田之水老老實實地問道:“他講了那麼多的話,我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句了。”
臘美噘著嘴,故意裝作生氣的樣子,說:“你呀,還講是做老師的,你教出來的學生,怕莫也是像你一樣的榆木腦袋吧?”
田之水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嘿嘿地笑說:“那也難說哩。”
臘美說道:“舒要根都告訴你了,這姑娘家啊,沒有人逗,哪裡會唱得出好歌來?”
說罷,臘美就低下了頭,不作聲了。
田之水這才想起,是的,舒要根是說過這句話,只怪自己沒記性,竟然把這話忘記到天外天去了。他不會唱歌,自然是沒有辦法的,就說:“臘美,那我們還是過那邊去,和他們在一起,就有伴和你唱了。”
臘美沒有動,有些驕傲地說:“剛才你又不是沒看見,他們一起上來,都唱不贏我,好沒勁的啊。”
這一下,田之水也沒法了。
臘美又問道:“你昨天講了一句話,你還記得到沒?”
田之水搖頭,我昨天講了那麼多的話,哪裡知道她指的是哪一句呢?臘美見他答不上來,就說:“你呀你,剛才你是記不住別個講的話,那還情有可原,講得過去。現在呢,我問的是你自己講的話啊,你也記不倒。自己講的話都記不住,當真是講話只當風吹過?你要是對你的相好也這樣,講話不算數的話,你會……好了好了,我不講了,舒要根聽到了,又要講我口無遮攔,沒有忌論哩。”
田之水想起來了:“我那天講了要拜你為師的。”
臘美這才笑了起來,說:“那你快叫啊,叫我做老師。”
田之水也童心大發,雙手一揖到地,叫道:“臘美老師,請受弟子一拜。”
臘美的嘴故意撇起來,兩隻手臂抱在胸前,說道:“弟子平身……”
話還沒說完,實在是忍不住了,笑得彎下了腰,還不停地捶打著自己的肚子,饒是這樣,還是止不住笑,便蹲了下去,嘴裡“哎喲哎喲我的媽呀”地笑叫著。
田之水在學校裡時,面對教長,他自然是恭恭敬敬的,而面對學生,更是一臉的師道尊嚴,哪曾有過這麼輕鬆快活的時候?一時間,也不禁放開手腳,縱情歡笑了起來。
五
歌聲偶爾從坡腳或山頂傳來,但人早沒有蹤影,其實,並不是全部回家了,有收穫的人,成雙成對地隱入樹林中去了,這才是歌會的高潮。濃蔭如墨的古樹下,泉水叮咚的小溪旁,畫眉啁啾的叢林中,鮮花遍地的草坪裡……這溫馨浪漫的“花園”裡,此刻正上演著一場場愛情盛會。
月兒不知何時悄悄爬到樹梢上,圓圓的,白白的,靜靜地臥在那兒,朦朧的月光下,樹的剪影,山的剪影,象一幅淺淺的國畫,透著寧靜和神秘。
臘美用歌聲把鄧金名和陳鬍子招攏來,送田之水回家。
舒要根家的吊腳樓一片漆黑。田之水摸黑上到二樓,推開門,進了臥室,點燃了樅膏,看到床上空空的,才發現舒要根還沒回來。跑了一天,累了一天,田之水一點睡意也沒有,還沉浸在歌會的快樂中。今天他真正地認識了臘美這個聞名百里美麗的畫眉,並且,還半是當真半是玩笑地拜她做了唱歌的老師。他的甜蜜,是一點都不比鄧金名和陳鬍子少的。在歌會上,他還認識了和臘美一起來唱歌的姚七姐和龍桂花,一個活潑俏麗,一個文靜賢淑。她們兩個的優點加起來,就正好和臘美一樣了。可見,臘美的美麗和可愛,並不是浪得虛名的。
他掏出本子,把歌會上唱的那些歌,特別是臘美唱的和後來“教”他唱的歌,都工工整整地重新謄抄了一遍。一邊抄著,還一邊回味著臘美唱歌和講話的神態。
這時,夜風呼呼地從雕花窗格子吹了進來,把樅膏吹得幾欲熄滅。他趕忙站了起來,走到窗子邊,把撐著窗子的一根小木棍取了,窗子就“啪”地一聲關了個嚴嚴實實。這時,奇怪的現象發生了,火苗雖然沒有東倒西歪了,但那往上的火苗,一般來說,也不過兩寸來高而已,而這時,他看到,竟然有一、兩尺多高了,像是被什麼往上使勁地吸著一樣,火苗細得快成了一條線了。田之水順著那火苗,往上面望去。天花板是清一色的杉木打成的,有些地方,是杉木的結,解成板子時,手藝不怎麼樣,那結,就沒有處理好,成了一個洞。杉木板上,像這樣的洞,大約有個三五個,大小不一,大的,有小碗底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