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預備將對方刺個對穿,回頭卻看清了那人眉眼,失口叫道:“是你!”手下勁道一錯,生生將劍鋒偏轉了開去。
身後那人正是簡淇。酈琛定一定神,道:“你怎麼跟來了?”正值夜闌人靜之際,他雖然竭力壓低了聲音,自覺仍是十分刺耳。來不及將長劍插回劍鞘,便將簡淇袖子一拉,走入一旁小巷。
走出一柱香的工夫,酈琛停下步來,問道:“你怎會跟了我出來?”簡淇道:“你一來點我穴道,我便醒了。” 酈琛略一回思,便即明白,微微冷笑道:“原來你早在防備了我。”簡淇道:“自你沒來由地要到城裡與爺爺他們同住,我便有些疑心。——你這是打算要作甚麼?”
酈琛道:“牧謙,我記得上月時咱們已然說定,我不要你替我殺人,你也別來問我怎生報仇。”簡淇道:“我知道那是鄭曄家裡。可你明明跟我說,他已經回開封府去了,現下你卻是去找誰報仇?”
酈琛冷笑道:“鄭曄那狗賊跟我說,他在這世上孑然一身,無親無眷,全是胡說八道。我打探得清楚,他有妻有子,一家上下一十三口人,便在這宅子里居住。他在京中任職,家眷並不曾帶去。”簡淇一瞬不瞬地看著他,道:“所以你來,難道要同這些人為難?”酈琛道:“不錯。鄭曄那日還跟我說了一句話,我過後想想,覺得很是不錯。”簡淇道:“是甚麼?”酈琛道:“他說一個人活在世上,最壞的境地,乃是身邊一個親近之人也無,活著了無生趣,卻又不得便死。他說得這般有理,我自是要讓他嚐嚐這滋味。”他手中長劍在月下泛出冷冷青光,聲音清朗,便也如這劍鋒般冷冽無情。
簡淇心中寒意大盛,雙手發顫,情不自禁地握住了拳,道:“子堅……”酈琛截斷了他道:“你要勸我甚麼言語,大可省省。我要殺他滿門,早在兩年前在滁州的時候,便同你說過。我知你見不得這等事,所以出來時點了你穴道。 ”簡淇道:“他的妻子兒女,並不曾隨他作惡……”酈琛道:“不錯,他們全是無辜——琬兒卻也是無辜!” 簡淇道:“你殺了他們,只是白添了冤魂,琬兒也……也不會知道。”酈琛道:“琬兒是不能知道,可卻能教我的仇人心痛,那便很好。”簡淇道:“你要報仇,便該衝著鄭曄去,殺戮婦人孺子,豈是堂堂男兒所為!”酈琛道:“你要說我是卑鄙小人,也無不可。慢說我現下打不過鄭曄,便是殺得了他,只教他一劍加頸,卻也忒便宜了他!”簡淇怒極,再不及思索,道:“鄭曄害了你妹妹,你便要殺死他家十幾個人,同是濫殺無辜,又有甚麼分別!”
酈琛凝視簡淇,道:“牧謙,你總是有道理的。可天下所有的道理,也不能教我忘記兩年前的那一夜。”拉出了自己頸中吊著的玉墜,道:“我這個墜子,原是琬兒帶在身上的。那夜我給她拿下來時,你可知我心中怎樣?我當時便發了誓願,這般痛楚,要教那兩個人十倍百倍地身受。”簡淇見他眼裡神色悽愴欲絕,滿心的憤怒登時消減下去,叫了一聲:“子堅!”便想要去拉他。酈琛側身讓開,道:“牧謙,你不是我,不知道那般滋味……我但願你永遠也不知道!” 深深吸了口氣,將手中長劍回入了劍鞘,走出兩步,又回過頭來,道:“我這便去了,你……回家去罷。”
簡淇心中亂成一團,一時並不開口。酈琛停了一停,見他不動,便徑直往前走去。簡淇回過神來,發步疾追,擋在了他面前。酈琛駐足向他看去。簡淇低聲道:“子堅,我知你不是那等心狠手辣之人,現下為仇懣所驅,日後必會後悔做下這事。”酈琛道:“你這是要攔阻我麼?”簡淇咬了咬牙,道:“子堅,對不起……這一件事,我必須要攔阻你。”他說得雖輕,然而語意堅決,再無半分猶豫轉圜之意。
正在這相持不下之際,忽聽得遠遠地傳來馬蹄聲響。酈琛眼疾手快,將簡淇拉到一棵樹後躲起。過得片刻,便有一隊人馬約二三十騎,擁著一輛馬車緩緩走來,到得近前,轉過了一個彎,消失在鄭宅的院牆那一端。跟著便聽得拔閂啟戶之聲。
酈琛縮身樹後,只見到那馬車過去的車輿一角,一派精細雕琢,裝陳富麗,車座閃爍有光,竟似是黃金鑲嵌。心中一動,在簡淇耳邊輕聲道:“這人大有來頭,我要進鄭家去看個究竟。”簡淇道:“我和你一起去。”酈琛搖頭道:“很不必。你武功也未見得十分高明,我一個人,行動還方便些。”見簡淇遲疑,知他心意,道:“你回去罷,我答允你今晚不殺人便是。”
簡淇看著他的眼睛,只是不動。酈琛笑道:“難不成還要我賭咒發誓?”簡淇嘆了口氣,道:“你自己多加小心。”突然踏前一步,輕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