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展夥伴。”
“發展夥伴,聽起來真專業!喬,真是太棒了。趕緊換衣服——我們應該出去慶祝一下。”
喬在哥倫比亞商學院找到了一份融資的工作,離我們的公寓只有兩個街區。雖然收入不算太高,但是個好工作,一個正走向職業發展道路的工作。慶祝是理所當然的,我們正準備出門。
一個小時後,我們還在A大街上閒逛,我想去別緻東村餐廳,這樣的餐廳對於我們兩個從中西部過來的窮鬼來說,平時是想都不敢想的。十五分鐘後,我終於找到了——外面沒有顯著招牌,只有一個大寫字母A掛在前門。女老闆從頭到腳都是黑色,領著我們穿過擁擠的人群,到達後面的一條沙發桌前。座位用帷幔與其他位子隔開了,雖然只隔了大約三英寸。
既然是為喬慶祝,理所當然先看選單,點些平時難得享受的美味,像山羊乳酪、香檳、沙拉、酸醬之類的。可是我在幹什麼呢?我從錢包裡找出剛才儲存大衣時服務員給的小票。不知出於什麼原因,我不由自主地審視小票背後的鉛字。字型如此之小,以至於裸眼幾乎看不見。它這樣寫:“餐廳對客人超過兩百美元個人財物的損失不承擔責任,除非有書面收據能證明它的價值;餐廳對客人超過三百美元的損失不承擔責任,除非有過失或疏忽。”
我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但是我很有興趣知道。“我不喜歡這種腔調。”我斷然地對喬說,他正忙著看酒水單。
“什麼?”他說,還沉浸在有皮諾、赤霞珠的長長酒水單中。
“他們把丟失我們大衣的責任限制在二百美元和三百美元以內,我不能完全理解。但是也沒關係——大衣是無價的!”我聲音提高了很多。
這時旁邊座位的人朝我們方向窺視。
這件大衣在我看來就是無價之寶:它是家族祖傳物,是用深棕色的皮製成,縫製得恰到好處,穿起來嘻哈帥氣又有點懷舊的味道。我是讀大學時從喬的衣櫥裡偷來的,然後向他宣佈這是屬於我的了。我記得喬當時告訴我,他哥哥很久以前打獵時打到一隻鹿,家裡人把鹿肉吃了以後,把鹿皮製成了這件大衣。他哥哥打獵得來的鹿皮做成大衣跟我沒關係——我不關心打獵——但我真的很喜歡這件大衣。我心安理得地穿著這件大衣,覺得自己酷極了,這可是我當時男朋友哥哥打死的鹿皮做成的。喬的家族和大部分土著美國人一樣,絕不浪費獵物,這不是很引以為豪嗎?
上法學院之前,我一直幻想哪天穿著這件大衣能遇到喬的哥哥。“哦,我記得這件大衣!”他開始如數家珍,把故事又講一遍。
隨著故事的展開,我知道喬不僅有一位堅韌、愛他的媽媽,會做很多燉菜,用很多番茄醬;還有一位在威斯康星小鎮上擔任狩獵監察助理的爸爸,他工作的一部分是記錄汽車撞死鹿的數目,然後讓人把動物屍體拖到鎮上集中處理。我信奉的猶太教教規規定,不能吃汽車撞死的鹿肉,在喬家也不行,但是可以使用合法得來的鹿皮,因為鹿皮有很多用處,其中之一就是製作大衣。這些鹿皮說不定哪天會穿在毫無戒心的姑娘身上。
我跟喬說這件大衣是不可替代的,我並沒有說謊話。對這樣一件家族祖傳物的丟失竟然不承擔責任,我的法律思維該怎麼發揮作用呢?顯然這張小票背後的告示是胡說八道,我不能放任不管。我喝了皮諾(酒單上最便宜的酒),變得有恃無恐了,我向喬狂言,我要求服務員馬上把大衣還給我。
喬望著我,提議我們開始用餐,並且把雞塊放在中間。“吃你的烤蝦吧,還有芒果…羅望子醬,快嚐嚐,我們好好慶祝一下!下個月,我們也許就可以經常吃得起這樣的大餐了。”喬把一叉食物硬塞到我嘴裡,讓我閉嘴。
“嗯,但是……很不公平啊,真好吃,蝦的味道好極了。”我笑眯眯地看著他,“再次祝賀你找到新工作,親愛的。我真為你驕傲。”
晚餐愉快地進行,吃完飯喬堅持他去取大衣,還留了一筆不少的小費呢。我還沒來得及開口,他就已經把我推擠出了大門。不過我還是很高興地穿上這件漂亮、溫暖的大衣,和喬擠入地鐵的人流中。到了學校後,我敢說我是哥倫比亞大學唯一一個穿馬路軋死動物做成的大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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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恐懼厭惡綜合症(1)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中國諺語
感恩節就要到了,我似乎能感受到遠處爆竹的隆隆聲。我遠遠沒有料到暴風雪真正來臨時的殘酷。期末將至,所有人關注的期末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