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到一雙黑色軟靴出現在眼前,江慈才抬起頭,見崔亮正靜靜地望著自己,笑道:“崔大哥,一大早去哪裡了?吃過早飯沒有?鍋裡還有粥,我去幫你盛。”
她將袍子放下,便欲奔去廚房,剛邁出步子,便被崔亮拉住右臂。
江慈回頭,崔亮低聲道:“小慈,我自己去盛,你坐著。”
江慈衝他甜甜一笑,輕輕掙脫右臂,奔到廚房盛了碗粥出來。崔亮接過,二人坐於院中,崔亮慢慢地吃著粥,看向低頭補著衣服的江慈,漸漸有些難以下嚥。
晨陽漸升,透過藤蘿架照在江慈的身上,她白玉般的臉龐上睫羽撲閃,唇邊微帶笑意,酒窩隱現,微風拂過,將她烏髮吹落耳邊,她恍若未覺,仍是低眉凝眸,靜靜地補著衣裳。
崔亮慢慢伸出手來,替江慈將散落的頭髮攏到耳後,江慈抬頭向他笑了一笑,又低下頭看著手中針線。
崔亮眼中閃過憐惜與愧疚,低聲道:“小慈。”
“嗯。”
“我問你個問題。”
“好。”江慈手中動作不停,並不抬頭。
崔亮猶豫一瞬,道:“你,怕不怕死的?”
江慈笑道:“當然怕死了,世上之人誰不怕死啊?!”
崔亮默然片刻,笑了笑:“我是說,如果你知道自己快要死的時候,你會不會恐懼不安,或者食不下咽,或者哭天搶地?”
江慈搖頭道:“不會。”
“為什麼?”
“因為沒用。”江慈縫好最後一針,細細打了個線結,咬斷絲線,側頭道:“既然是要死了,再怎麼恐懼都沒用的,何不好好過最後的時光,該吃就吃,該睡就睡,想笑的時候絕不要哭,想哭的時候呢也不要憋著,就象我―――”她話語頓住,吐了吐舌頭,將補好的衣衫輕輕疊好。
崔亮不敢看向這張純淨美好的笑臉,他仰起頭,深深的呼吸,再低下頭,快速地將碗中的粥喝盡,笑道:“小慈,我和相爺說好了,明天我帶你去紅楓山遊玩。”
江慈大喜:“真的?!相爺同意了?!”
崔亮站起身,見江慈喜得雙眼微眯,仰頭嬌笑,不由拍了拍她的頭頂,微笑道:“崔大哥什麼時候騙過你,自然是真的。我還要去方書處,你多歇著,不要太勞累了。”
裴琰步入延暉殿內閣,皇帝正與剛到京的嶽藩世子嶽景隆和悅地說著話。嶽景隆身量較高,眉目俊秀,神采奕奕,一長串頌德謝恩的話說得流暢自如。皇帝似是心情極好,放聲大笑,還輕拍著嶽景隆的手連聲誇著:“嶽卿有子如此,朕心甚悅”。
裴琰上前叩頭,皇帝笑道:“裴卿傷勢好了?快快平身!”
裴琰站起,向嶽世子笑著點了點頭,嶽世子本是蒼山記名弟子,算半個武林人士,二人也稱得上舊交。
皇帝這日心情極好,喝了口茶,笑道:“朕當年與你們的父親都是潛龍之交,現在看著你們這些後輩成為棟樑之才,實是欣喜。”
裴琰見嶽世子笑得極為恭謹,知他也明皇帝這番話說得言不由衷。慶德王一死,與桓國和約得籤,嶽藩只怕就是皇帝對付的下一個目標,這番宣世子進京,頗有些挾制嶽王的意思。
皇帝似是想起了什麼趣事,拉著嶽景隆的手笑道:“朕想起來了,當年你母妃與玉―――,容國夫人同時有了身孕,當時還約定要結為姻親,倒都生了兒子,未能如願。”
嶽世子只是陪笑,皇帝鬆開握住他的手:“景隆就先退下吧,改日隨朕去行宮圍獵。”
看著嶽世子退出延暉殿,皇帝笑意漸斂,坐回椅中:“少君傷勢可痊癒了?朕擔了十來日的心。以後這些拼殺的事讓手下去做,不要親身冒險,你母親可只你這一個兒子。”
裴琰忙躬身道:“令聖心憂慮,實乃臣之罪,臣惶恐。臣受的是內傷,還得費些時日調養,不然恐有廢功之虞。”
皇帝過來抓住裴琰的右手,片刻後眉頭微蹙:“易寒將少君傷成這樣,不愧是桓國‘劍神’,日後若與桓國沙場對陣,他倒是個棘手人物。”
“是,這次未能將易寒捉拿歸案,是臣辦事不力,請皇上責罰。”裴琰跪下叩頭。
皇帝笑了笑,將他拉起:“何罪之有?你破了案,令和約順利簽下,朕本要下旨褒你入龍圖閣,倒讓你這一傷耽擱了。那日簽訂和約時見你傷得並不重,怎麼被府中一個丫鬟給襲擊、內傷加重了?”
裴琰面上一紅,似是不敢作答,皇帝看得清楚,面容一肅:“那丫鬟敢刺傷朝廷重臣,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