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部分(1 / 4)

小說:沉重的肉身 作者:博搏

終究意難平的欠然的自由。慾望自由聲稱對人身的有限性負責,這意味著人身的有限性不是一種侷限性,而是普羅米修斯式的自足性。 作為人的罪性的欠然與作為個體慾望的主體的有限性因此根本不同,罪性的欠然是相對於人作為上帝的子女具有的自由(freedom)而言的,個體慾望的主體的有限性是相對於自己作為自己的上帝(人的主體)具有的自由而言的。在這種有限的個體自由的自足性中,惡被推諉給了人自身有限的認識能力和條件,成了人的自由的善。&nbsp&nbsp txt小說上傳分享

不可凍結的負疚(《十誡》之八)

伊利莎白是猶太波蘭人。 1939年納粹佔領華沙,猶太波蘭人統統被送往集中營。伊利莎白只有六歲,父母已被送去集中營。一個好心的非猶太波蘭人把伊利莎白藏起來。他單身一人,是個裁縫。 聖誕節快到了。蓋世太保開始大搜捕,裁縫需要為伊利莎白搞一張出生證明書,才能躲過搜捕。時間很緊迫,戒嚴的時限只有幾個小時。裁縫找到一對年輕的信仰天主教的夫婦,請他們為伊利莎白出具一張假的出生證明書。這對天主教徒夫婦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在約定好的時間,裁縫牽著伊利莎白來到法律事務所,那對年輕的天主教夫婦已經趕到了。他們看見裁縫和伊利莎白進來,那個男的站著一動不動,一雙疲倦不堪的眼睛緊盯著裁縫的臉。那個女的臉上顯出模糊不清的猶豫。她走過來,伸手摸著伊利莎白的頭,仔細地看著她,想說什麼又沒有說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她對裁縫說,他們很遺憾,不能為伊利莎白提供假的出生證明,因為天主教徒不能說謊、不能作假見證。 裁縫牽著伊利莎白的手離開法律事務所,伊利莎白覺得走在通往地獄的路上。“不能作偽證”的道德戒律使伊利莎白唯一的一線生命的希望破滅了,她渾身發抖,緊緊拉著裁縫的手。在“不能作偽證”的道德教條與這隻溫暖的手之間,是伊利莎白六歲生命的生或死。 在一個幼小生命生死存亡的時刻,“不能作偽證”的理由道德嗎?一個幼小的生命與一個道德信條,哪一個更重要? 裁縫讓伊利莎白在浴池裡躲藏了兩個星期,終於找到一位逃亡者帶她逃離波蘭去美國。裁縫牽著伊利莎白的手,穿過好多小巷,去找那個逃亡者。裁縫的手——令伊利莎白難忘的手,牽著她走過好多黑暗的小巷。 伊利莎白的生命得救了,心靈像清水染上混濁的顏色,一直被籠罩在不可說謊的道德教條對她幼小生命的欠負和一隻溫暖的手對她幼小生命的恩情之中。 她的生活沉重不堪,童年生死經歷帶來的恩與欠壓在心頭二十幾年,像一道若明若暗的光暈,窒息了她的生命感覺。她覺得,生活在欠負和恩情之中是一種倫理上的不平等。伊利莎白心靈的受傷不僅因為被拋棄,也因為自己被人救護。他人的恩典是一種債務,伊利莎白感到欠債的重負。從念中學時起,伊利莎白就想找尋裁縫和那個自稱天主教徒不能作偽證的女士。 那位年輕的天主教徒叫索菲婭。一天,伊利莎白在書店看到索菲婭寫的倫理學著作,知道她如今是華沙大學哲學系的倫理學教授。伊利莎白決定馬上去華沙找她。 索菲婭老了,不是自然的衰老,是生活摧殘的老。她面相祥和,看起來還葆有溫愛天性,沉毅的面色中透出隱隱的慈情。 索菲婭請伊利莎白到家裡做客,讓她住在一直為自己的兒子準備的空房中。她兒子在戰爭中死去了,索菲婭每天要在這間空房中放上一束補贖過去的鮮花。索菲婭對伊利莎白講了過去的事。 “二十多年來,我當時的拒絕一直折磨著我,夜裡時常因夢見你而驚醒。我的一生都為那次說謊不安。這倒不是因為說謊本身,而是說謊的後果。你一定記得,那個裁縫來找我們出具假出生證明書時,我們沒有猶豫就答應了。就在我們去法律事務所之前接到訊息說,收養你的裁縫是蓋世太保的線民。當時我和丈夫參加了一個秘密組織,專門營救受納粹迫害的人。知道這個訊息後,我們就不敢為你出具證明書了。我當時以天主教徒不能作偽證為理由拒絕出具證明書,本身就是說謊。說謊都是有意的,生活的偶然事件讓人一生要做到不說謊很難。為了我們的秘密組織不被蓋世太保破壞,我說了謊。我們當時清楚地知道這樣做對你的後果。 “儘管當時說謊是有理由的,你的生命畢竟因為我們被拋回險境。我們後來搞清楚了,說裁縫是蓋世太保的線民的訊息搞錯了。就算這訊息是真的,我的一生也被這有理由的說謊傷害了,令我負疚終身,一生都帶著它的傷痕。一個生命的受傷,經常是出於一場偶然的誤會。但我並不覺得自己當時有理由的選擇是心安理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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