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盡力忍他躲他了,他自己來找麻煩,我有什麼辦法!”明夜將話含在嘴裡咕噥。
的確,這事也怪不得明夜;周遷向來目中無人,刻薄尖銳,各同僚也是儘量不去招惹。如今他自己找釘子碰,又豈能怨得他人?
明夜是極聰明的,他不過將別人隻言片語的讚譽串起,故意反其道而行之,就將周遷貶損得灰頭土臉。
明夜東張西望一下,動手拉了三張方凳並在南書清身側,爬上去要躺下,再左瞄瞄右瞧瞧,比比桌上書本厚度,最後相中最滿意的──枕在了南書清腿上。
南書清怔愣一下,輕推他:“你要困,就回去睡吧。”
“不成。”他的聲音有些模糊,“那些小丫頭要到天黑才走,我可不回去受人圍攻。”
南書清輕笑,身軀隨之微震。
“你別動。”明夜的聲音更小,頭向裡靠了靠。
“好,我不動。”他柔聲道,開啟扇子,送去陣陣涼風。
“南大人。”一道人影走近,在他面前立定。
南書清抬首,眼中映人一襲玄衫。來人是同僚韓雨齊。據說此人是北定王爺正妻的遠親,曾擔任北定王府的西席,後參加科舉應試選拔進翰林院。自己與其並無往來,只可算是點頭之交。他過來,是為何事?
“南大人,可否打擾令弟片刻?”
南書清猶豫一下,輕輕拍了拍明夜:“明夜,明夜?”
“嗯?”他似快要睡沈。
“明夜,你先起來,韓大人有事找你。”
“我睡了,我已經睡了。”明夜喃喃地。
南書清抬眸,望了韓雨齊一眼,無奈地笑笑。
韓雨齊回了一個笑容,微俯身軀:“陸兄弟?”
明夜一動不動。
他放大音量:“陸兄弟?”
明夜努力地睜開眼,不大高興:“你沒瞧見我在睡覺?”
“在下想向陸兄弟討教討教。”他一拱手道。
“我都說了我不懂畫!”明夜不耐煩地翻了個身。
“在下並非……”
“陸小兄弟──”震天雷似的聲音響起。
是溫淮。
“可惡!”明夜惱怒地坐起,瞌睡蟲全部跑光。他沒坐穩,身子一歪:“啊──”南書清趕緊扶住他。
“陸小兄弟──”溫淮快步走到跟前,明夜立刻丟過去一道死光。
“啊,你幹嗎瞪我?”他頗顯無辜,拉起明夜就走,“大夥兒想聽你做詩。”
明夜很想一拳揍過去。
“你耍我!我哪會做詩?”
“我跟同事說你上次的詩好生有趣,大夥兒非要你再露一手不可。”
露一手?他倒是很想踹上一腳。
“陸小哥,來來來,大家都盼你一展長才。”有人起鬨。
“是啊是啊,溫兄說你上次別出心裁,做出一句絕妙好詩,什麼'柳絮隨風半空掃,我想老婆沒處討',真是妙極!妙極!”一個五短身材的男人乾脆放聲大笑。
啐,這是他有次嘲笑溫淮討不到老婆胡謅出來的,這大個兒現在拿出來糗他,根本是挾隙報復。而這一群吃飽閒閒沒事做的所謂“文人雅士”,也分明是來找他取樂子,尋開心。
“那,咱們也不刁難你,不必一整首,你能接下去便成。”一箇中年文士笑道。
啐,我要送你一記沖天炮,看你接不接得下去!明夜忍不住握握拳。
南書清走過來微笑拱手:“各位手下留情,舍弟確實不諳詩詞,還請算了吧!”
五短身材的男人將南書清按坐到椅子上道:“南大人就別替令弟謙虛了……就來一闕'蝶戀花',如何?”
“好!好!”眾人紛紛附和。
明夜向南書清遞了個眼色,他才略略安下心來。
“我先來。”中年文士笑容滿面,咳了幾聲,搖頭晃腦地吟道,“楊柳梢頭月如初,秋鴻欲還,難覓歸時路。”
若要背誦晏殊的“蝶戀花”倒也罷了,自己去填?哼,這些個八股文章喂出來的書呆,還真以為進了翰林院就可以目空一切,肆意拿人取樂了!
“我接下一句。”一個八字須的男人一臉看好戲的笑容,“欲挽羅袖留風住,穿越輕廉無重數。”
“陸小哥,該你了!”鬨鬧聲此起彼伏。
呸,欺他書讀得不多嗎?
明夜搔搔頭,看看樓頂,半天不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