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白森森的獠牙和掛滿倒刺的赤舌近在眼前,魂飛魄散,心道完了,卻仍不明白它為何心臟被刺還不死。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灰瞎子毛茸茸的頭臉忽然頓了一下,竟多了一根東西,硬生生地向後倒去,逃過死神之吻的宗弼收回魂魄,定睛一看,居然是小五將鐵槍杵進灰瞎子的嘴裡,透顱而出。
小五悶聲不吭,只是用盡全身力氣頂著鐵槍,直至將羆的腦袋釘在地上,眼見它的口鼻湧著鮮血,兀自不甘心地抽動著四肢,顯然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就被了結了。
當鮮血將四周的雪面全部染紅的時候,這頭灰瞎子終於一動不動了。一肚子疑問的宗弼咒罵一聲,拔出匕首跳到它的肚子上,對準槍頭殘留的心窩一剜,隨即愣住了,竟沒看到心臟,他若有所悟,再剜開它的右胸,果不其然,這隻灰瞎子就是北族傳說中的“反心魔”,心生右胸,萬難逢一,竟教他們碰上了!
想到即若最高強的獵手遇見了反心魔,也幾無生機,宗弼打個寒戰,後怕之極地坐倒在灰瞎子的肥軀上,取下鐵兜鍪,抬起頭,兀自不信地瞪著小五:“岳飛阿哥,你怎麼想到刺它的嘴?”
“我怎麼想到的……”小五也一時沒走出險死還生的恐懼,喃喃道,“我想,既然找不到它的最弱點,就攻它的最強點……”
“最弱點?最強點?”宗弼與小五的眼神交織在一起,不約而同地觸到了一個影響他倆各自一生的沙場真諦:如果按兵法,自應揚長避短,以強擊弱,但是反過來,敵人如何不知自家短弱,一定會護短防弱,讓對手趁無可趁,既是這樣,倒不如攻敵之強,一旦戰勝了敵人的最強點,其餘各點當不攻自破。
自這刻起,小五就把“以強擊強”視為兵者至理,和先前所悟的“以進為退”大局觀相輔相成,一步一步引導著他走向命運的顛峰。
“臭嶽五!你可把人家嚇壞了……壞傢伙、賊配軍……”韓九兒發出喜悅的尖叫,縱身下馬,對著小五又捶又罵的。
“嘿!我就奇怪了,怎麼漢人女子喜歡上一個男子,就對他嘴狠手辣……”被冷在一邊的宗弼,酸溜溜地說起風涼話來。
“小鬼頭、死韃子!看我不撕爛你的臭嘴……”韓九兒大羞,忍不住讓宗弼也嚐嚐她的嘴狠手辣。
明月當空,繁星點點,一片空曠銀亮的雪原之上,燃起了十幾堆篝火,篝火上搭起的鐵架上掛滿了褪了皮的大小走獸,烤得脂油直淌、香氣亂竄,四周坐滿了打圍一天下來的女真將士,歡聲笑語地品嚐著狩獵成果。
居中的一堆篝火上,豁然架烤著一隻巨大的熊羆,它全身的皮都被扒盡,四隻熊掌也被剁掉,只有頭部的皮毛保留完好,兀自齜牙咧嘴,不墮生前的威風。
“小鬼頭,它怎麼還盯著我望,是不是還沒死透?”正對灰瞎子而坐的韓九兒雖然縮在兩個獵熊勇士的中間,還是有些疑神疑鬼。
“是啊!按照我族薩滿教的說法,萬物有靈,這灰瞎子的靈魂說不定就站在你的身後呢。”宗弼啞然失笑,故意拿話嚇她。
“哎呀!”女孩子天生膽小,韓九兒果然嚇得叫一聲,把個嬌小的身子偎緊小五,這番舉動發乎自然,雖貴為韓府千金,然身在異域,全無所持,自將小五當作唯一的依靠。
“九姑娘莫怕,宗弼兄是逗你的……”小五滿臉尷尬,想到男女之防,推開她不是,不推開又不是。
“岳飛阿哥別裝了,有小九這樣的伊爾哈,不知是幾世修來的福分?”宗弼促狹地衝小五擠著眼睛。
“呸!你才是伊爾哈呢。”韓九兒已知伊爾哈的含義,小臉紅紅地坐直身子,她正當童稚消逝、情竇將開的年紀,幾番被宗弼如此打趣,又兼對小五早有好感,雖覺他沒有心目中大英雄的俊挺英姿,卻又為他那過人膽色和一腔豪氣所吸引,芳心亦不由萌動。
“宗弼兄,休得胡說!岳飛早已娶妻,不敢奢望其他女娘,更何況九姑娘這樣天仙似的人兒,我等俗物豈敢妄想。”小五正色道,想到家中娘子,眼露柔情,這生平頭一趟差出可謂刻骨銘心,拋開其中波折跌宕不說,路途都遠至冰天雪地的北國了。既然韓九兒已經無礙,就該早點返回,那韓大使不定怎樣擔心女兒呢,若訊息傳回相州,徒令渾家傷懷。
“五哥,阿嫂有夫若此,何其幸哉?”韓九兒幽幽輕嘆,似羨似嗔,宛若大人,恰是少女初長成的最動人姿態。
“哈哈!大丈夫豈能只擁一個女子,好女子又豈能單守一個丈夫?岳飛阿哥,你若無意小九,我就要她做我的伊爾哈了。”宗弼瞥著火光照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