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九兒的絕世容顏,一時痴迷,脫口洩露真實的內心。
“小鬼頭,說鬼話,你所言與犬豕無異!我以為真正的大丈夫、好女子,自當用情專一,至死不渝!”韓九兒小臉一寒,竟將堂堂金國四太子罵成豬狗不如,卻不知錯怪了宗弼,原來女真風俗有收繼之婚,女子寡居,亡夫的兄弟侄皆可娶之,甚至有子娶繼母者,雖有悖漢人倫常,卻是馬背民族延續繁衍的生存之道。
“人美乃貞,士專乃節!九姑娘說的甚好!”小五點頭稱是,有感而發。大宋以盛唐之亡與閨門失禮、綱紀失常有關,作為治國教訓,兼又定下揚文抑武國策,始有儒家之復,理學之興,提倡修身齊家正天下,衍生出倫理之重,禮防之嚴。於是自宋而起,悲歌猛士多書生,罕有武夫傳千古,而唯一的一個例外,則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此是後話。
“某家說不過你們兩張巧嘴,早聞中原富饒,江南俊秀,其間美女無算,想來也不止一個小觀音,終有一日要領著兒郎們去見識一番。”宗弼受逼,不覺吐出胸中所志,
“你若單身來,便是客。若帶兵來,就為敵了。”年少憂國的小五,敏感地嗅出了宗弼話裡的兵戈之氣,語帶警告。
“若你們大宋強盛,我們大金自然俯首稱臣,若反之,那我們三個不如做個同邦吧。”宗弼心直口快地回道,女真人雖已建國,仍不改遊獵民族天性,以強者為王為天經地義。
“豈不聞聖人之言,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自古中國正統,萬夷朝拜。你若敢帶兵來,我大宋自有千千萬萬個像五哥這般的好漢子迎接你!”韓九兒伶牙俐齒,連消帶打地挖苦宗弼。
“是嗎?不定我有一日,提兵百萬下江南!”宗弼被激,哼聲威脅。其時他不過金國眾多皇子之一,手下僅握千卒,由於年歲尚小,連上陣打仗的資格都沒有,這話說得夠大。
“那好,我當還你一日,橫槍立馬踏黃龍!”小五也不客氣地通牒,是時他只是大宋鄉間的一個村夫佃戶,連養家餬口都困難,此言實在虛無縹緲。
“既是如此,小女子只好來個長袖善舞化干戈了!”韓九兒玲瓏剔透,見兩個傢伙互掐嗆火,快要翻臉,趕緊兒出言化解。
這輕描淡寫的一句,頓如和風沐雨,澆滅了小五和宗弼眼中的火星,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終於同時大笑起來,那清越的笑聲在篝火上空迴盪著,直教那天宇的星星也羨慕地直眨眼。
這三個懵懂少年,渾沒想到今夜這半真半假的戲言,竟在日後各自成真,只不知是歷史所開的一個玩笑,還是命運的刻意安排?
次日,歸心似箭的小五提出告辭,宗弼如何輕易放走兩個過命之交,極力挽留,韓九兒也說要多玩幾日。小五拗不過,只好盤桓下來。
接下來的數日,韓九兒也不知做何想,只叫宗弼帶她遊玩,卻不讓小五相陪,或許不想落口實於宗弼,而刻意疏遠小五。
小五倒落個輕閒,整日裡觀摩太子親軍的操練,由此見識了“擊鞠”。所謂“鞠”,本指用皮做成、中間塞以毛髮的圓球——毬,宋人擅長以腳踢毬,曰“蹴鞠”。而遼人則喜騎馬打毬,曰“擊鞠”,俗稱馬毬,此“鞠”乃木製,外包皮革。
女真人的擊鞠學自遼人,以毬場兩端各立兩根柱子,柱間置板,板下開一孔為毬門,毬門以網為囊。擊鞠者分成兩隊,個個手握長柄鞠杖,將馬毬先入對方毬門者為勝。
小五見那女真兵在擊鞠當中,策騎疾馳,整個身體於馬背和馬腹間隨意飛旋,就如兒戲一般,頓有所悟,難怪北族人騎術高超,多半是擊鞠練出來的。這擊鞠看似遊戲,卻與戰場廝殺無二,將騎術和馬戰的特點極盡發揮,女真人再結合射青、圍獵之風,配上重甲巨槍勁弓,如何打造不出一支縱橫天下的鐵騎?
此時的小五,全然沒有想到,他竟成了宋人中最早了解金軍底細的一個,或許,當歷史面臨命運的抉擇時,絕非偶然地眷顧某人,而是早就埋下了伏筆,但有些伏筆,連當事人和當時人也未知曉,而後人只能從星迸流傳的蛛絲馬跡中,去追尋英雄的成長足跡了。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終到了分手之時,臨去前夜,宗弼大置酒席,為小五和韓九兒送行。是夜,太子帳寨門大啟,寨內篝火處處,几案羅列,擺滿了飲食水果,酒肉無算。
附近的女真姑娘風聞而至,打扮得花枝招展,和太子親軍的年輕子弟混雜在一起,吃喝戲耍,按女真自由婚習俗,正是申愛求侶的好時節。
小五不喜熱鬧,靜靜地坐在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