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該死的布林什維克……”“該死的布林什維克?嗯?”烏斯欽的綠眼睛,蜥蜴般逼視過來。“您別見怪,政委同志,俺哥哥他……”“政委?”奧諾佳臉上,像殘破的銅燈,燃起一層油光:“政委!哼!籬笆上的公雞!只會用階級的喙,去啄穿一切蛋殼。”烏斯欽將政委的威風,戳印在白軍制式大衣上:“這身破布,讓您挺神氣?嗯?人民會讓它……變成裹屍布!”“人民?唱高凋的公雞!你們宣佈土地屬於人民,可麵包卻屬於你們;河流屬於人民,魚卻屬於你們;森林屬於人民,木材卻屬於你們!”烏斯欽拱起膝蓋骨:“咆哮吧,你們越是咆哮,餘糧徵集制,就越要堅決執行!我們會把所有的地面剷平,把你們從頭到腳……直到指甲尖都剝乾淨。你們的歸屬是棺材!爛木棺材!……”
任輔臣等人來看傷員。走廊上,嘎吱響的擔架,蓋著紗布的針筒,拄著柺杖的病號;進進出出。一名俄國傷員,認出了任輔臣:“團長同志,聽說中國兵,喊不慣‘烏拉’,不愛出聲是嗎?”另一名傷員有點面癱,臉僵似鐵:“中國兵“不出聲”,卻夠狠:有個傢伙,三根手指沒了,死摟住一棵樹,樹葉都哆嗦光了,也死不出一聲。”任輔臣笑道:“有這麼個人。上級調他和另外八人,到總部當警衛。列寧同志要求:抽調更多中國戰士,到關鍵部門工作。”安娜介面道:“列寧同志說:中國團是一隻紅鷹,一隻直衝雲天的紅鷹!”……
任輔臣等人進屋時,奧諾佳正支使妹妹去弄菸葉。桑來掏出父親的慄木煙鍋道:“我這兒就有。您好!奧諾佳。”“您好!桑什卡!我又不想抽了。謝謝你。”“怎麼?你們認識?”安娜望著娜佳,彷彿她是瓷娃娃。奧諾佳因疼痛,太陽穴突突跳,恨恨地道:“當然認識,他是我妹夫呢。”“哥哥!”……娜佳避開安娜的視線;見任輔臣帶了酒來,便以護士的身份勸阻。烏斯欽急了,蹺得床架咯吱響:“我渴著呢!像鹽沼地一樣渴!窩特加就是我的仙女,聖母……‘菩薩!’——中國話是咋說的?”“那安娜是您的什麼呢?”娜佳笑道。……
見安娜立刻背過身去。烏斯欽毫不在意,舉著酒瓶道:“這神液……連狗都愛喝呢……去年秋天,俺帶著一條小狗,穿行在十月革命那名揚天下的篝火之間……待那堆堆篝火燃燒到一月,我的小狗,也在對敵鬥爭中連中三元——好在都是皮肉傷。我就用酒給它洗傷口,沒想到它卻好上了這一口,越喝越叫喚。嘿,白狗子,您來學學狗叫……”政委衝奧諾佳噴出一口酒氣——奧諾佳突發一陣抽搐,瞪大兩眼。……桑來一把掀開被子,發現奧諾佳已自行切腕,汩汩的黑血,從他切腕處冒出來,窪積了一床。“妹妹,別了。”垂死的氣息,在床沿上,牆壁上,在突如其來的寂靜上,瀰漫著。娜佳撲過去大哭:“快來人啊,救救我哥哥……”醫生護士慌忙跑了過來。“壓住傷口……緊急輸血。”……“這個腐朽的靈魂中,只剩一根親情的弦沒有爛掉。”政委發表了他的高論。安娜無聲地“啊”了一下,突然滿臉通紅:“我要和這個人……離婚!”……
四天以後,在奔襲白軍鹽礦的路上,任輔臣特意走在了電報車的旁邊:“安娜,……這樣對待自己丈夫可不好。不大好吧,是不是?……喏,這本《步兵戰術手冊》……知道師長是怎麼評價的嗎?——薩沙的書是革命之寶!對我們太重要啦!要全力支援他!可您;卻要分他的心!”兩旁的樹掛,滿是霜花雪紋,冰晶玉潔;掉落在的砂路上,熠熠生輝。“這大地真白,像罩上了一層殮屍布。”安娜笑道。熠熠生輝的淚珠,像凍碎的花瓣,凋落在大地之布上。烏斯欽摸了摸揚起的眉尖:“安娜,你父親他……快死了。”
第四章 第一節 庫什瓦城火光沖天
第四章 第一節
中國人的紀律性很強,他們無條件遵守營、連乃至排、班的任何規則。……在我國前線作戰的中國各部隊,其特點是具有頑強不屈和異乎尋常的勇敢精神。
——前二十九步兵師戰士、後來的蘇聯元帥戈利科夫
庫什瓦城,火光沖天。彈藥庫的爆炸,使周遭崩裂齏碎。蝗蟲般的人群,被煙迷瞎了眼,喉頭喘不過氣,憑著受驚動物的本能,紛紛逃往郊區,一位本堂神父,頂禿腳僵,胳膊細如柴棍;夾著檉杖和郵包,攔住了一名騎兵:“怎麼啦?孩子,出啥事啦?”帽耳燒焦了的小夥子,一臉晦色:“紅軍攻進城了!老爺子。您老作為上帝的眼珠,可有得哭啦!”
街角傳來爆炸聲,一股氣浪,從斜坡背陰處,翻湧到亮處。神父心慌意亂,在煙塵裡畫著十字。一匹驚馬,惶惶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