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自制彈頭;這種彈頭,由粗糲的巖片打磨,會不規則的旋轉,飛不遠。”“就算飛不遠,那也是鐘樓上,那口大銅鐘化成的哩。將鍾炸碎,用去了好些炸藥!將它熔化,用去了不少艙煤——還是打駁船上弄來的!”安娜理著扭成麻花狀的打孔紙:“……圖哈切夫斯基同志……已到達東線。”“是那美男子圖哈切夫斯基嗎?”安娜白了丈夫一眼,繼續讀電報:“東方軍與土耳其斯坦方面軍……組成了新的東方面軍。在葉卡捷林堡一線,第二集團軍……轉隸到了南方面軍……開始全線反攻。巴薩耶夫的騎兵師,在葉拉布加以東……突破了戰線。中國團……務必於拂曉前,向*圍,向庫什瓦地域靠攏。軍政委:瓦列裡安。弗拉基米耶維奇。”任輔臣鋪開地圖,幾個人湊在一起研究。烏斯欽抬起頭,滑溜溜地看了桑來一眼:“必須派一小股部隊,向西佯攻;配合主力向*圍。”桑來堅毅地道:“那就由我帶騎兵連向西吧,騎兵是唯一吸引敵人後,能擺脫追擊的部隊。”任輔臣表示同意。桑來和安娜對視了一眼,轉身離開。
烏斯欽跟了出來。他緊摟住桑來的肩膀:“嘿,我陪您走走吧,桑什卡。”桑來蹙額道:“有什麼事嗎?”政委在部下肩頭,親切地彈動手指:“您的任務很危險,也許我們,再也見不著啦!沒啥要和我談談的嗎?我可是您的政委。”“有啥好談的呀?”政委深邃的眼眶,浮出幾難覺察的微笑:“您好好想想?比如……”陰柔的酒窩,掛在陽剛的翹髭上:“比如:拉脫維亞團……那檔子事兒……都傳開啦!”桑來囁嚅起來:“您聽到……什麼啦?”政委調門嘶啞,像牙疼的怨婦:“當然……不全怪您。是安娜自願的。謝謝您,收拾了迪奇……那下流胚!”政委開啟胸前的小相盒:“我審訊戰俘時,無意中……開啟了它……您瞧,她多美!您猜怎麼著?”“怎麼啦?”怪誕的笑聲,在鼻孔裡持續,似乎有鬼,蹲在他的鼻竇裡:“那俘虜是‘羅斯公爵號’上的大副!他盯著安娜的照片,認出她來啦!……‘羅斯公爵號’……您有印象嗎?”“我和安娜……在那兒服過苦役。”“是嗎?”政委那空洞的鼻腔,成了聲音的介質:“有鬼在我耳朵眼裡……嗝兒屁地喊:‘就是她!在船長室裡,和一箇中國佬*!’俺撲上去,揪過那大副的腦袋,夾到胳肢窩裡,用匕首輕輕一抹……血都沒讓濺出來!”
桑來低聲道:“放開我,你攥疼我的肩膀啦。”烏斯欽鬆了手:“別擔心;我只是稍稍用了點勁,忍不住嘛!有人罵您是當了王八的赤佬!您能忍得住嗎?”桑來漲紅了臉:“我現在……怕是說啥也沒用了!”烏斯欽的目光,破繭而出地逼視過來:“我不會聽您解釋的,我不樂意……桑什卡,記住我的話:我遲早要宰了你!”桑來疲倦地道:“隨您便吧。”烏斯欽摸了摸喉嚨上,桑來留下的鞭痕:“我狗日的父親,也沒那樣抽過我;雖說他揍我……就像吐唾沫。你欺人太甚啦!桑什卡!”他突然間像想起什麼,露出了天真的笑容,眼角紋也舒展開來:“有件事……我沒告訴您,孩子!……多年前,我從車視窗,擊斃了一位頭領……擎著‘桑’字帥旗的。”桑來咬緊牙:“明——白——啦!我下次再用鞭子,就不會給您機會啦,我會抽斷您的脊樑骨!”“走著瞧!親愛的。” 。。
第十一節 黑衣人衝著他的後背高舉起匕首
第十一節
毗鄰聖餐室的鐘樓,是一個哥特式的尖聳塔樓。螺旋樓梯直通塔頂。塔尖由四根蝸狀角鋼,焊成一個鏤空的錐形。桑來抖落領子上的雨珠,一邊爬著陰森的旋梯,一邊想著陰森的政委——在捕風捉影方面,他像有無限的能力——有那麼一次,風把門帶上了,豎著的插銷,被震得歪倒,卡進門栓槽口裡。烏斯欽推門不開,從門縫裡看見落了栓,又依稀聽見妻子的話音;燃燒的妒火,使他產生錯覺:以為從門縫中看見:窗簾也拉上了(其實從門縫是判斷不了的)。他本想把門撞開,可又決定翻窗進去。他從一樓沿落水管,徒手爬到三樓,跳進窗來揮拳就打,桑來敏捷地閃開了。高加索人亮了匕首,桑來只好飛腿踢刀,政委被電線絆住,前撲時趔趄了一下,鼻樑磕在桑來腳上,鼻血噴湧而出。“我要宰了您……您這個狗崽子。”安娜慌忙替丈夫止血,說桑來替她修表來著(桑來確實在哈爾濱學過修表,拜的還是位俄國師傅)——表裡的時針老是顫動。
桑來清楚記得,顫動的還有他倆的心;在門被風關上之後,就一直不輟不止。他陷入一種可怕的狀態,終於用俄語發問了:“您居然能不幸地活著,順便問一句:您真的不幸嗎?”她無言以對。一個越掙扎,另一個越捆綁,沒有遲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