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是鎮長。我到這個鎮上,就相當於紈絝子弟,說來教書,還不如說來鬼混好聽。
果然沒過幾天,一個叫納遠標的人來了。他一來給我帶了一條軍褲,那個時候,穿一條肥肥大大的軍褲,是很時髦的。納遠標在鎮醫院做化驗,他在顯微鏡下,看那些紅白細胞,而他的臉凹凸不平,煞是複雜。可人是熱情極了。他說話語速很快,因此就有些磕磕巴巴,他對我說,我、我、我早就認識你了!你家住、住、住……在西門老街。他和我一樣,都是從縣城來到鎮上。他的過度的熱情,總是給人以好感。他贏得我表姐的好感,並且最終征服了我表姐,我想都得歸功於他的熱情。
那個星期天,表姐過來,快到中午時,納遠標來了。納遠標一見到我表姐,就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他是第一次見到我表姐,我對納遠標說,這是我表姐;我又對錶姐說,這是納遠標,在鎮上醫院。表姐笑了一下,算是回答。表姐一笑,納遠標便緊張得很,他說,我、我、我在鎮醫院做、做、做化驗……看紅、紅、紅……白、白、白細胞……表姐一聽他說話,就笑了,並且笑出了聲。納遠標一聽到我表姐笑,便打了我的一個碗。我一共才兩三個碗,還被他打了一個。於是納遠標又說,碗、碗、碗……我那多呢!回頭到我那拿、拿一捆來……說完他扭頭就走,跑得不知有多快。 。。
水吼(2)
果然不一會,納遠標又回來了。他不僅抱回一摞碗,而且買了一副鵝雜和一個小炒。之後他的熱情大漲,又跑到我們食堂打飯菜,回來搬開我的桌子,擦拭乾淨,倒出鵝雜、小炒,食堂的炒土豆、燒豇豆,他竟然還帶回一瓶啤酒,用碗倒了出來,他坐回床沿,讓我同表姐坐在他對面僅有的兩張凳子上。這時他說話了:開、開、開飯了。
那頓飯吃得浪漫而溫馨。那是20世紀80年代一個叫水吼的小鎮上的一次浪漫午餐。表姐軟軟地坐著,她像一隻蟲子,安靜而無聲。一個美人,又安安靜靜,女人的味道全出來了。表姐就像一道光,一束花,一首曲子,她不聲不響,可這些都有了。那個午餐納遠標漲紅著臉慌慌張張將那一瓶啤酒幾乎讓他一個人喝光了。
我完成了表姐和納遠標第一次見面,剩下來就是他們自己的事。果然沒過多久,納遠標贏得了表姐的好感。我想多是納遠標的殷勤打動了表姐。有一次納遠標讓我到他那裡吃飯,要我叫上表姐。表姐去了。他竟然為表姐打了一條狗。也不知道他從哪裡弄來的。反正那頓狗肉真是美妙極了。吃得我和表姐鼻涕直流,過癮啊。表姐雖然安靜,可還是鼻涕直流,把納遠標笑的,說,這隻蟲、蟲、蟲子是、是、是隻饞蟲。
那天晚上,表姐說來,可是終於是沒有來了。我走出我的宿舍,夜黑得很沉,雖然月光高高的在天上映下來,可是大山裡的夜晚,總是顯得沉靜些,我輕輕走到香樟樹下,隱約見到兩個人影,我定下神來。見那嬌美的白影子,定然是我的表姐,而那個野獸般的高大影子,正輕輕摟著我的表姐……
之後的日子輕鬆而緩慢。表姐到我這裡來的越來越少,而有幾次我隨納遠標和表姐到學校邊的小溪裡去嬉水,那青青的水草,歡快的溪水,美的表姐,就似那山的神。那樣的畫面,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裡。有那麼一回,納遠標竟然在水中牽住我表姐的手,表姐竟然不反抗。我知道,我是喜歡錶姐的。可是,也只能在“表姐”的份上。從此我知道,我完了,表姐完了,她的愛,被一個男人擄去了。
山那邊的石油終於沒有鑽到,可有一次機器竟然壓壞了表姐的一根手指。本來是在山那邊一個鎮上的醫院治療,可納遠標執意要將表姐轉來他們醫院,表姐來了。醫院是愛情的溫床。表姐左手的一個指頭雖然並沒能治好,可她終於在病床上被愛情擊倒。
人的命運真是不可捉摸,我來到水吼,本是高考落榜,來混日子。卻無意中為表姐促成一樁好事。不是我的到來,納遠標也許和表姐永遠不會相識。他們也不可能走到一起,生了孩子,還過了這一輩子。
過了一年,我還得回到縣裡去,表姐也回了縣裡,可這一次,她是隨了納遠標走了。
可是我卻永遠記住了水吼,這個美麗的地方。表姐的愛情,是我在水吼的紀念,也是我記住水吼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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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山(1)
長山的意義因兩個女孩而存在,否則這一個地名可以刪去。長山,這是多麼庸俗的名字!它就像人的名字叫金貴和發財一樣,直白而俗氣。
可是,它卻因為兩個女孩而存在了。它是我少年經歷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