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信就是其中一樣
過了五個月,我幾乎放棄了想找一個人來使我媽媽快樂的念頭。然後這事居然就發生了:去年二月中旬,我們收到了一封信,信是寫在藍色的航空信紙上的,郵戳顯示是從威尼斯寄出的,我媽媽的出版商轉給她的。伯德先看到它,然後他拿著信去問媽媽他是否可以擁有信封上的郵票。當時我們都在廚房,她很快讀了信,然後坐了下來又讀了一遍,“這真是太瘋狂了,”她說。“什麼?”我問。“有人寫信來談關於《愛的歷史》的事宜,這本書就是我和你爸爸為你取名的書。”她大聲地把信讀給我們聽:
親愛的辛格太太,
我剛剛看完由您翻譯的尼卡那·帕拉的詩集,就是那個你所說的“衣服翻領上彆著一個小小的俄國太空人,口袋裡儲存著一封已經離他而去的女人寫給他的信”的那個詩人。這本書現在就在我房間裡的書桌上,我住的旅館,正好可以靜靜地俯視遠處的大運河。我不知道能說什麼,除了說它深深地打動了我,就像每個開始閱讀的人都希望受到的觸動一樣。我想說的是,我很難描述這種感覺,它完全改變了我。我不再過多渲染這些。事實上,我寫信給你不單是為了感謝您,更主要的是想提出一個也許看上去很突兀的請求。在您的引言裡,提到過一個鮮為人知的作家,茨威·裡特維諾夫,他於一九四一年從波蘭逃往智利,他唯一一本出版的小說是用西班牙語寫的,就是這本《愛的歷史》。我的問題就是:您是否可以考慮翻譯這本書?這只是為我一個人所用的,我並沒有任何想出版它的打算,如果您想出版譯作,那麼這本書的版權還是屬於您。我願意為此付出任何您認為合理的報酬。我知道這看上去很傻,那麼我們能不能先定價為十萬美元?如果您認為這個報酬還不是最滿意的話,請一定讓我知道。
我媽媽的悲傷(11)
我想象著您看到這封信後的反應——它已經在運河區停留了一到兩個星期,又因為義大利郵政系統的混亂而被耽擱了一個月,最後穿越大西洋,經過美國郵局,然後由郵局派郵遞員駕著一輛包括了這封信在內的一大袋信件的車子沿街傳送,他會在大雨或者大雪中猛敲您的家門,然後把這封信從門縫中塞進來,直到您發現它。當然在想象這一切的時候,我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就是您把我當成一個瘋子。但是也許當我告訴您我如此鍾愛這本書的原因後,您會改變這樣的想法。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有一次,在我昏昏欲睡的時候,有人為我讀了那本《愛的歷史》中的幾頁文字,之後那麼多年過去了,我卻還是無法忘記那個夜晚,或者說那些美妙的文字。我這麼說,也許您就會理解我的感覺了。
如果您能把您的回覆寄到這裡,我將非常感激,由信封上方的地址轉交。萬一我在您的信到達之前已經離開,那麼旅館的服務員會轉寄給我的。
熱切的,
賈克布·馬可斯
天哪!我幾乎難以相信我們的運氣,我真想親自來回這封信,並且解釋給他聽關於聖埃克蘇佩裡的故事,一九二九年他建立了南美洲最南端的郵件線路,從此郵件可以傳送到南美洲大陸的盡頭。賈克布·馬可斯看上去對郵政很感興趣,而且,有一次我媽媽說正是憑著像聖埃克蘇佩裡那樣的勇氣,茨威·裡特維諾夫,《愛的歷史》的作者,最後才等到了他在波蘭的朋友和親戚給他的信。在回信的最後,我會加上一些關於我媽媽正單身之類的話。但是我最後想想還是不這麼做好,因為萬一被她發現了,就會破壞這剛剛才開始的美好,於是我並不干涉。十萬美元是一大筆錢,但是我知道即使賈克布·馬可斯一分錢報酬也不提供,我媽媽還是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的。
29. 我媽媽曾經讀過《愛的歷史》中的片段給我聽
“第一個女人也許是夏娃,但是我心中的第一個女孩將永遠是艾爾瑪,”她會這樣說,我正躺在床上,那本西班牙語的書正攤開放在她的腿上。那時我大概只有四五歲,我爸爸還沒有生病,小說也還沒被收在書架上。“當你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你只有十歲。她正站在陽光中舒展著她的身體。或者正用一根棍子在廢物中尋找信件。別人在拉她的頭髮,或者是她在拉別人的頭髮。你身體的一部分正朝她移動,另一部分卻在抗拒——只想掉頭騎你的車,踢小石塊。與此同時,你卻又感覺到了一種強烈的男性氣息,一種讓你感到渺小而受傷的自卑感。你身體的一部分想著:請不要看我,如果你不看,我還是可以自在地轉身,另一部分卻在想:看我一眼吧。
“如果你還記得第一次看到艾爾瑪的情形,你一定也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