塊豎圓的雲糕長石。萬閣眾正色道:“天穹晶鏡,故事幾多,你點了這一齣戲,無論演義怎樣,也算有緣。”金算盤愈發惴惴不安。
但見那晶石中的鏡狀物,兩條垂聯布帶晃曳之後,便煙消雲散,後面湛藍隱碧的波濤復又浮現,陡然推出一圈漩渦,旋轉甚急,看似就要撲在金算盤跟前。金算盤抱頭大叫,“啊”聲甫畢,看那晶鏡周身上下,發出五彩斑斕之璀璨光芒,異常豔麗。萬閣眾眉頭微皺,也轉身朝洞外走去,口中嘟噥道:“此鏡忒也勢利,鏡中青衣小旦、白臉紅臉、貌美的平庸的,將出未出之時,它便發出一圈色彩。小旦貌美者,鏡色華美燦麗;青衣耄耋者,只享配晦沉昏暗之光芒。”扈銀屏在洞外聞聽,哼道:“老萬,你胡說什麼,它不過是如實映事罷了,不會說謊。”金算盤見只餘下自己一人立於石座前,反有些不適,目光遊離之際,看鏡中晃出一個人來,面容誰不清晰,似被一層雲霧輕紗遮擋。那人好象站立於一座山峰之上,腳下風聲呼呼,迅疾猛烈,他猶然巍穩不動,白袍飄飄,戴著一頂金色平翅的朝天冠,將鬢髮悉數籠於冠內,冠圍垂著一層雪罩輕紗,愈發不見絲毫髮色。其人若梨花之素態、梅花之潔姿,輕輕坐下,踱來踱去,好象乏了,便半倚著其後的一株梧桐樹上,口中悄悄吟誦,聲音甚低,卻不知唱些什麼。只是他唱得一定好聽,峰上的山風本事何等銳利猛撞,此刻而也漸漸停歇。金算盤搔搔頭皮,總覺得那人若似相識,再要觀看仔細,金光閃動,湛碧波濤再起,不見那人蹤跡。
晶鏡無歇,才自映照一個神仙般逍遙飄逸般之神秘人物,波濤間插略憩,其後隱隱又約閃爍出一番新的景象,教人覺得該物事果然是天地之間的一樁至寶,雖然看似不太龐巨,然其中玄樞奇妙,包羅永珍。金算盤再看現景,初時最是模糊不細,周圍上下,好象無數的氤氳氣息溶溶繚繞,遮擋了日月,隱蔽了煙霞,抑匿了人物山水。耐下性子等待,鏡內漸漸雲開霧散,所有輪廓更愈清晰,忍不住嘖嘖稱讚:“好所在。”卻聽萬閣眾在洞外嘆道:“此乃居蜀陋見,不過尋常無奇的人間一處野地,有些風息,有些岩石,有些樹木,置辦些花草,便是絕好的景緻麼?”金算盤大為赧然,不敢辯駁。扈銀屏笑道:“正是,你莫小看了這些手段,所謂天地造化之事,可不就是將這些物什相配妥帖,方佈置成美麗的景色嗎?譬如有人畫畫,寥寥數筆,不過一朵桃花,一隻小鳥,或添上幾筆雲彩,可是彼此相聚一處,卻悉受意境神廟,教人呢觀賞之後,委實意味無窮,折服沉醉。堂堂地魔星,終究還是不學無術的莽夫罷了,欲發表與眾不同意見,好顯得自己見識卓絕、與眾不同,咯咯!不同是不同,其實反淪陷俗套,實在大謬。”金算盤暗道是極,以為地彗星雖是女兒之流,但從適才她的幾句話中,足見她見識學問,委實就在那地魔星之上。地魔星性情豁達,受她指摘不是,也不生氣,哈哈一笑,從腰間拔下一把大刀,高舉朝天,喉嚨咕隆咕隆幾下,“唿”的一聲噴出熊熊烈火,剎那間便裹住刀刃。此乃他隨身法寶,喚作“火龍離坎鋸”,刀身一邊鋒利無比,一邊密佈鋸齒,最是厲害無比。每逢淬鍊銳化,不需似凡間兵器在磨刀石上壓蹭,別有玄法:或放於“離”位,用丹田真火淬燒;或擺於“坎”位,引地表輕水洗滌,汙垢除盡,便是鋒芒大生之時。金算盤再是敏銳機靈,注意力悉數被那晶鏡吸引,聚精會神不敢岔意,倒未瞧見地魔星煉兵之法。扈銀屏見狀,也覺得百無聊賴,遂將腰間的佩劍摘下,抽出劍來,立時寒氣逼人,中間從頭至尾,隱顯一條紅紋。萬閣眾見狀,低聲道:“那是昔年劍傷金吒留下的血痕麼?哎!你那是忒也性急,金吒雖和你對敵,不過迫於那惡天帝的旨令罷了,本就心不甘情不願。他處處手下留情,你卻招招追魂奪命,傷了人家。”扈銀屏雙頰緋紅,轉眼板起臉,呸道:“陳年舊事,不消你來呱噪。”萬閣眾嘿嘿一笑,又道:“你是使劍之人,可曉得一種劍法,在黃宗鬼王城隘之時,那古狐便——後來我甚覺不公,於是尋了——總之福禍相依,只盼他們好自為之才好。”聲音壓低,聽不真切。扈銀屏似是發出咦訝一聲,面有異色,旋即收了長劍,早就連鞘別於腰際,不再理會地魔星繼續*淬之大刀神器,獨自坐於石凳上,托腮沉思,顯是心事重重。
金算盤不覺沉於鏡中映象,如痴如醉,渾不知那兩位鬥天神將行為舉止,目戀之中,唯見一片桃花爛漫、如粉雲披覆的清醒山崗,三月春風杳杳吹拂,看似無形,偏又有蹤,金色陽光璀璨無比,透過白雲天霧,好象無數的散蝶細蜂,輕輕落於花枝各處,往來翩翩,飄逸灑脫,姿態不一而足。天上紅輪高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