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凳幾。微微的月光落在光可鑑人的漆面上,勾得木製傢俱平實的輪廓染上了幾分清遠精緻,似乎不真實起來。
我閉眼,剛才那瞬間,心裡驟然一動,有什麼熱熱燙燙的東西填進了總是淡然沉靜的那處所在。
這便是我在此是世間得到的第一個擁抱了。
結結實實。
只是……
“穆炎,你替我委屈麼?”
“……”
“可你自己從小受的那些呢,比我要多吧。”
“……”
“我雖說武不及你,好歹也是這麼過來的。前些年更委屈的事多了去了,斷不至於因此折了的。”
“……”
“穆炎,我真的沒有那麼菜。”
“……”
“穆炎,你能不鬆開些?”
“……”
“你的力氣太大了……”——嗚嗚嗚,我的骨頭……
四十
冬月二十八,晨。
獵狐。
梁王的冬獵,邀正旁君同去。一干人等,當然在列。
我很想留在被窩裡,可是不能。
天未亮就被穆炎叫起。
看了一眼他整齊的衣冠,我長嘆了口氣,而後鬆開懷裡的爐子,一寸一寸心不甘情不願地爬出暖洋洋的被窩。
圍在三面的馬,前蹄不耐地刨著寒凍的土地,噴著白氣,時不時打個響鼻。
我胯下是匹溫順的母馬。四周的旗織上落了些霜,連帶舉旗的兵士眉毛盔頂上,也間或可見薄薄的白色。
晨曦已亮,冬日裡分外動人的金光灑滿林間。
籠子被開啟。
梁王舉弓搭箭,首先射了一隻火紅的狐狸。
而後,放出了他的獵犬。
一時,騎騎揚蹄,都追著出了籠子入了林子的狐狸去了。
我看了眼那隻胸口中箭,掙扎了一會,沒了動靜的狐狸。
寺御君策馬無聲到了我身邊,摘下一個鹿皮袋子,喝了幾口,而後遞過來。
我接過,聞了聞,是烈酒。
小心抿了一口,一股辣熱從口中,流經咽喉,燙入胃中,散到四肢百骸。
好像不止烈酒,還是加了中藥泡製的養生酒。
據說,虎骨之類性烈,最合適泡冬日喝的驅寒烈酒了。
頓了頓,再抿了口,而後遞還給他。
不能再喝了。我不清楚這具身體酒量如何,只能保證這兩口不至於醉了。
寺御君看了我一眼,接過袋子,灌了一大口,而後輕輕拍馬縱出。
他胯下黑馬剛剛還是一副懶懶的樣子,一拍之下,也不見怎麼發力,卻已經驟然竄出老遠。
神駿。
可是,我怎麼就覺得,這一人一馬,都有炫耀的意味呢。
沒跑多遠,寺御君一箭搭上長弓。
他也不曾側頭瞄準,白羽激射,斜飛出去,而後一隻狐狸被釘了尾巴尖尖,栓到了樹幹上。
是隻幼狐。
原來真有聽聲而射的技藝。
自有隨從跑過去捉了那狐狸。
而後抹掉傷處那一星半點的血跡,上了些藥粉。
接著,竟然一溜煙跑著送到我面前。
“廣湖公子。”隨從將狐狸雙手奉到我面前。
——寺、御、君!!!就算明知道我獵不到狐狸,也不用送我這麼一個東西吧?
沒辦法。
沒有高橋鞍,沒有馬蹬,我現在,已經從一名優秀的騎手,降到了勉強能縱馬小跑的菜鳥級別,不可能和人搶獵物。
更因為我那新練不久的直覺瞄準法,前幾天剛剛開始啟用的活動靶子乃是跑不快飛不了蛋也不再下了的老母雞一隻。
而它,除了受些驚訝,掉了幾根羽毛,尚十分安好。
穆炎替我數著呢,我統共有九箭射到了雞毛。
其中一箭,擦破了老母雞半寸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