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不信他心裡也是這麼想的,他這樣說,起碼在面上,是承認了我廣湖公子的身份了。
任務的目的,便是達到了。
其後,便可以用心脫身之計了。
“只是,廣湖公子莫不是連與在下的三年之約也忘得一乾二淨了罷?”
“嗯?”我略略訝異。
這表情倒不完全是裝的。廣湖三年前的狀況,想來沒有任何自由,怎麼可能和正旁君來往通訊麼。
“梁王、周治侯,在下尚有個不情之請。”正旁君對著我嘆了口氣,丟下我,轉向座上的,作揖致禮道。
哪是不請之請,分明是手到擒來,冠冕堂皇的要求麼。
梁長書還了禮,梁王在,他不得開口。
梁王頓了會,垂眼看著樽中酒,開口,“使君不妨說來聽聽。”
“當年在下與廣湖公子有及晾城之一約,不料——”回頭看了眼我,頗有遺憾之意,“幸而公子依舊安康,可惜卻把前塵往事忘得一乾二淨。今朝既然有緣得以重逢,在下還想請廣湖公子赴及晾城一聚。”
——這一聚,當然沒有再回梁國的時候。
竟然直接開口討人麼。
“有約在先,固然當相赴。”梁王沉沉緩緩開口。
“只是,既然廣湖公子已經再世為人,這約,赴不赴,終究要聽聽廣湖公子的意思才是。”梁長書介面。
一時間,頗有分量的目光聚到了我身上。
身在狼窩,何畏入虎穴。何況,狼以兇殘聞名,虎則多了納天下的霸氣和胸襟。
“時臨的確不記得及晾城之約了。”沉吟了會,我放下茶杯,朝正旁君鄭重賠禮,而後繼續道,“如今踐約而行,雖有所遲晚,所赴之人,也有負原來的風雅之名,卻終甚過抱憾終生。”
“多謝公子成全之意。”正旁君笑意滿滿,答道。話是對我說,看的卻是另兩人的方向。挺背正身,他朝梁長書邀道,“周治侯,舊年你我的那盤棋,還未下完。今日如此良機,不妨趁機一續,如何?”
到此,便是沒有我的事了。起身讓位回座,我捧茶慢飲。
不知那盤棋背後有什麼牽扯,梁王貌似隨意,實則用心看他們兩人下棋,偶爾間或瞄一眼我在做什麼。
我則卻把近旁一盆粉色金蕊重瓣的,和一盆白瓣託球蕊的茶花反覆賞玩了幾遍,聊以打發時間。
回到周治侯的府邸,已經近晚。
梁長書的那盤棋苦戰良久,輸了。
他在前廳盯了我半晌。我立在那裡等他說話,他卻終究未發一語。
晚膳後,到了平常熄燈的時候。
沒有脫衣,吹滅燈,我打了個詢問的手勢。
穆炎示意安然。
“穆炎,剩下這兩日,你多戒備些。”我輕輕說,外頭尚有些風聲,既然穆炎點了頭,想來不會隔牆有耳。
“公子真要去東平麼?”
“是我們要去。”我糾正,而後道,“我本就不是梁國人,你也是孑然一身,去哪還不是一樣。何況梁長書加上他們家主子的那德行,無論假做廣湖的事辦得如何,東平使君一走,我絕對不會有好結果。”
“……”穆炎默然,而後難得地評論了句,“其實,正旁君也……”
“我自然不曾把他往好處想。”等了等,不見下文,於是自己接了口,笑著安慰道,“最壞,壞不過樑長書當日所為。”
穆炎詫然看過來,神色間居然有幾分驚惶。
“怎麼了?”我不明所以,他自己為此差點丟了性命,怎麼可能不知道。
穆炎卻沒有說話,我只覺得眼前一空,他人已經矮下去一大截,雙膝落地跪了。
“穆炎?!”我蹲到他面前,尚覺得不妥,於是乾脆和他對面跪了,彎腰從下面去看他臉色。
只是屋內無燈,我又不能夜間視物,這個角度,實在看不出他面上神色。
仔細想了想,摸出點頭緒來,試著勸道,“不關你事,那時你尚是梁長書的死士。”
聽得此語,黑衣明顯一顫,穆炎側開頭,開了開口,欲說什麼,卻終是一個音也沒有出來,依舊低頭垂眸。
而後,下一刻,我被猛然抱緊。
——今天這是怎麼了?
身前緊貼著堅實的肌體,手臂被死扣在身側,背後一上一下兩道鐵箍,紋絲不動。周圍的空氣由溫熱的身體取代,我大半張臉被埋在穆炎胸前,只餘兩隻眼睛能越過他肩頭,看到他身後的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