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沈猶楓語氣堅決,當下不忍再多想,遂放開九毒,凜眉拉起他的手便欲朝眼前鋪開的大道上奔去,九毒卻兀自立在原地不動,他凝神看著沈猶楓,雙眸中閃動著光亮,態度竟是決然:“倘若有萬一呢?”
沈猶楓回身望向九毒,心中亦是百感交集,同九毒一樣,這“易象同心”的劍術讓素來淡定強悍的他在潛意識裡領悟到了些許悲哀與清醒,面對九毒的倔強,沈猶楓的眉宇間驟然染上一絲淒厲,只聽他肅然道:“若真有萬一,以我命換你命,我沈猶楓定會傾力讓你活著!”
九毒心中一熱,眼眶驟溼,悽然嗔道:“楓哥哥好自私……你捨得留下九兒獨活於世上……好替你承受思念與痛苦的煎熬麼!”
“不捨得……但若非行不可,我今生能如此自私一次,亦不會有任何後悔!”沈猶楓凜然一嘆,用力平復了心中的波瀾,幽幽一笑:“呆子!我不是沈猶信,你也不是龍淚竹!即便真有萬一,你我也絕不會重複與他們相同的命運!”
九毒嘆道:“有楓哥哥這句話,日後縱然宿命難料,九兒亦知道該如何做了!”他不再糾結不安,旋即坦然一笑:“前方便是師父的剪雪閣,是喜是憂,是生是死,你我這便承受去罷!”立時桃林之中的玄象之術悉數化解,九毒攜著沈猶楓的手,向桃林盡頭那方風雅別緻的幽深小閣飛縱而去。
'86'第八十三章 毒 聖
林子盡頭座落著一楹清雅別緻的桃木小閣,楓九二人在閣樓前駐足,只聞四周一片寂靜,竟連鳥叫聲都聽之不見。沈猶楓無聲地望向門額上“剪雪忘情”的題字,又見那閣樓薄紗輕揚,窗門微闔,既無沉重壓抑之感,也令人看不真切屋中的景象。
九毒輕咳一聲,試探著開了口:“師父,徒兒回來了……”
“嘎——”那剪雪閣的木門驟然大開,九毒一喜,忙拉著沈猶楓延著閣樓前的遊廊扶階而上,到了大門口,他抿著唇向沈猶楓使了個眼色,遂小心翼翼地踏進閣內。
剪雪閣內輕覆綾紗,半綴竹梅,案供琴棋,壁懸丹青,屋內的佈置與九毒上回見毒聖之時並無二致,此時,那剪雪閣的主人正靜立於水墨畫屏前,徑自俯首作畫,他揮毫潑墨,專心致志,彷彿並未意識到楓九二人已然進屋。
沈猶楓靜默在原地,凝神打量起毒聖來,這個在沈猶楓心裡勾勒過無數遍的“仇人”形象,如今就活生生地站在面前——他珠髻墨髮,緞襖絲袂,品貌極其俊雅,雖人到中年卻依然芳華不減,從他的神情之中既看不出絲毫陰戾狠辣,也瞧不出半點狂傲邪異。眼下他專注地提筆作畫,對楓九二人不聞不問,難免給人高高在上、難以親近的冷僻之感,但他眉宇之間不怒自威,風骨氣度飄逸瀟灑,一舉一動淡泊深邃,倒更令人心生敬畏。
“師……”九毒欲言又止,他了解師父的脾性,在毒聖作畫之時,任何人都不能夠貿然打擾,若非毒聖先開口詢問,身為弟子的只能在一旁靜靜地候著。
良久之後,毒聖方才擱下手中硃筆,他緩緩地直起身子,凝神瞧著桌上新繪的海棠圖,突然淡淡道:“你是來報仇的?”
沈猶楓神色凜然地望著毒聖,語氣頗為冷漠:“前輩何以認為我是來報仇的?”
毒聖未看沈猶楓一眼,他兀自揚起桌上的海棠圖,對著窗邊的光亮側目細看,語氣異常平靜:“能一路破解二十四門玄象之術尋到此地者,若非我的藥童扶桑,便是外來的復仇之人了。”
沈猶楓冷冷一笑:“既然如此,前輩不想知道,我是來為誰尋仇的麼?”
毒聖不動聲色地放下手中的畫作,提起案上的硃筆,沾了幾絲靛青色,一面為宣紙上的海棠花勾勒葉子,一面淡然道:“何須多問,你若想報仇,便動手罷!”
沈猶楓眉心一沉,背上的湛盧劍剎那顫動起來,九毒見狀,急迫地開了口:“師父!徒兒是帶楓哥哥來……”
“住口。”毒聖未待九毒說完便沉聲制止,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過案桌上的畫作。九毒一怔,見師父雖面不改色,但眼神之中卻含著令人無法抗辯的嚴厲,九毒一時心亂如麻,咬著唇不知該如何應對。
沈猶楓見毒聖寥寥數語,態度清冷淡漠,似乎將血仇視作兒戲,他強忍住心中的怒火與困惑,不禁冷言相激:“前輩是自持武功甚高,以至於將我等身負血仇之人視為螻蟻,你動動手指頭便能捏死罷?”
毒聖置若罔聞,既不辯解也不反駁,他只徑自畫著海棠圖,似乎身邊的一切都與他無關。沈猶楓見狀,凜然地走近了些許,神色愈發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