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兩算什麼?”
方天隨細長的眼睛收縮了一下:“一萬兩難道還少?”
唐岫兒輕輕哼了一聲,道:“方大人的這批土產,估價最低也在七百萬兩以上。如今方大人的行蹤已被倭寇察覺,自然是凶多吉少,在他們動手之前,搭這艘船提前出海,或許還可以躲過一劫,換這麼划算的事,一萬兩是不是也太難以出手了一些?”
方天隨注視著唐岫兒,長眉動了動,冷冷道:“姑娘好大的胃口。不過本官若是告訴姑娘,如果本官不在船上,這艘船一個月內休想出海,姑娘是信還是不信?”
眾人心中都是一沉。嚴嵩一黨把持朝綱二十餘年,黨羽遍佈天下,小小劉家港又豈能例外,若是真激怒了方天隨,這艘大威天朝號只怕再難離開劉家港。
唐岫兒冷笑著望著窗外,道:“好一個手眼通天的方大人,只是大樹都快倒了,不知道猢猻還能風光幾天?”
方天隨臉一沉,目光像刀子似的在唐岫兒和她身旁的謝杉臉上颳了好一陣,最後嘿嘿冷笑一聲,道:“好,我們走著瞧。”言罷,一拂袖,向門外走去。
“方大人請留步。”卓王孫道:“方大人如果非要乘此船出海,倒也別無不可。”
方天隨回過頭,臉上已然換了一副笑容:“這位公子是——”
卓王孫道:“在下鬱青陽。”
方天隨想了片刻,以手加額,驚道:“哦,原來是江南鬱家的公子,說起來我和令尊大人的主座恩師都是張太傅,也可以算得上有同門之誼,方某還得厚顏叫鬱公子一聲世侄。不過近年來忙於公事,兩家疏了走動,還請世侄回去後代為致意。”
卓王孫淡然一笑,道:“不敢。”轉而對蘭葩道:“這船上可有足夠的艙房?”
蘭葩恭恭敬敬的答道:“船上一共有十四間頭等艙房,天字和地字各三間,玄字和黃字各四間。”
卓王孫道:“那就請你代為安排。”
蘭葩低頭道:“是。鬱公子是真正的船主,和兩位小姐就請到天字號三間艙房屈尊;楊盟主也是我請來的貴客,請到地字一號房;我自己在玄字一號,也就是屏風前那一間,如果大家行程中有什麼需要,可以隨時來找;唐小姐和謝公子若是一道出海,就請到玄三玄四,這兩間房靠近上梯,去甲板最為方便;至於方大人請到黃三房間,旁邊有懸梯直接通往樓下,方大人的手下,全部請到樓下二等艙休息。”
“蘭葩小姐真是有心人,連我這個在海上混了大半輩子的人也未必能如此周到。”敖廣笑嘻嘻的杵著拐從門口進來:“我年紀大了,也喜歡沒事上甲板去活動一下筋骨,就請蘭葩小姐給也我安排到上梯旁的黃字一號罷。”手機電子書網'。。'
蘭葩微皺起眉,道:“你也要去?”
敖廣笑道:“最近客商的油水都給倭寇颳得差不多了,生意難做得很。難得這艘船上都是有錢人,我想來想去,還是拼了這把老骨頭跟著諸位走一趟,怎麼也可以粘一身油水回去燒湯喝。”
卓王孫笑道:“敖老闆身上的油水若肯燒湯,只怕整個太倉縣的百姓三十年內就不用吃別的了……不過外人看到,只怕是會錯認劉家港出了位豬精。”
敖廣訥訥笑道:“鬱公子說笑了。敖某雖然薄有貲財,但家大業大,難免開銷也就大一些,老朽已經六十三了,又有七個兒子,九個女兒,二十三個孫兒孫女,遇上個娶婦嫁女,生子誕孫,招待親朋好友左右鄰居,這些年吃都吃窮了,哪裡還有什麼油水。”
卓王孫笑道:“只怕是敖老闆油水吃的太多,想換換口味了。只是鬱某一向吝嗇的緊,可沒有什麼青菜蘿蔔的給敖老闆。”
敖廣道:“公子取笑了。敖某哪裡敢要公子什麼?方大人不是要付給鬱公子一萬兩的船資麼,公子翩翩佳質,自然不會受這些俗物之累,老朽頭十天的開銷,便出在方大人身上了。”
卓王孫笑道:“敖老闆不愧是海龍王,大小魚蝦都要通吃。”
敖廣大喜道:“這麼說,公子是答應了?”
卓王孫微微一笑。
蘭葩低聲道:“既然人員已定,今晚我就先吩咐頭等艙廚房準備九位客人的飲食?”
卓王孫微微一笑,道:“十位。”
眾人怔了一怔,卓王孫走到謝杉面前,抬手敲了敲謝杉身旁的那個紅木箱子:“日之西矣,牛羊下來,兄乃何辜,仍棲於塒?”
謝杉和唐岫兒都是一怔,片刻之後,才驚問出聲:“你……你是說這裡邊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