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結了桑椹讓你男朋友來爬樹摘,當爸爸的終於可以休息一下了。”
他們都忍不住笑了。兩人繼續往前走,沒過多遠,辛辰突然又停住腳步:“哎,碰到同學了。”
路非連忙拉她靠到路邊一棵大樹邊,藉著微暗的天色,可以看到從前面公園側門出來一對少男少女,手牽手向對面車站走去。辛辰笑得鬼鬼的:“那男生就是我們學校的百米冠軍,女生是我同班同學。”
路非好笑,敢情小孩子們都在抓緊那點有限的空餘時間戀愛:“他不是一直追求你嗎?”
“誰會那麼傻,人家不理還要一直追。”辛辰一點不上心地說,“這女生是我們班團支部書記,平時可道貌岸然呢。”
“別亂說,這詞用得不恰當。”
“你當給我改語文作業啊。那什麼詞好,一本正經,假模假式,”辛辰越說越好笑,“還是裝腔作勢?”
路非無可奈何揉她頭髮:“你也在約會啊,還笑人家。”
她靠在他懷裡直笑:“可是我沒裝純情玉女,我也不怕人看到”
路非暗自慚愧,他的確不願意被她的同學看到。他背靠大樹,雙手環著她,笑著問:“那我裝了嗎?”
辛辰抬頭認真看著他,他眉目英挺,目光滿含溫柔和笑意,讓她覺得自己如同剛才舉在手裡的冰淇淋一樣,可以一點點融化在這個注視裡:“你沒裝,你天生正經,我喜歡你這個樣子。”
這個表揚聽得路非有點汗。好吧,天生正經總比假正經要強一點,他認命地想。他俯下頭親一下她甜蜜柔軟的嘴唇,命令自己不許流連,然後對自己自嘲地說,尤其是現在,你似乎也沒有太正經到哪裡去。
他們繞著那條路一直走,辛辰一直不停興致勃勃地跟他說這說那,一會說到讀小學時和辛笛合夥養蠶,辛笛怕媽媽說,不敢拿回家,全放在她這裡,等到結了白的黃的繭,兩人興奮得各分了一半,辛笛悄悄帶回去,卻不提防過幾天裡面有飛蛾破繭而出,滿屋亂飛,惹來媽媽好一通責怪;一會又指著路邊的樹告訴他,這叫洋槐,樹上的白花正開得茂盛,要開沒開時才最好吃,以前奶奶用這個給她做過槐花餅,帶著清甜,十分美味。
直到走得再也走不動了,辛辰才答應讓他送回家。到樓下,卻正碰上辛開宇也往家裡走,辛辰不像別的女孩身邊有男生就要躲著家長,大大方方叫“爸爸”,他回頭,路非不禁驚奇他的年輕。
那會辛開宇才35歲,看上去大概只有30出頭,更像一個哥哥,而不是一個父親,他本來若有所思,看到女兒馬上笑了,把手搭在她肩上:“瘋到這麼晚才回嗎?”語氣卻沒一點責備的意思。
辛開宇不像別的有個成長中漂亮女兒的父親那樣,對陌生男孩子一律嚴厲審視,只是漫不經心打量一下路非,然後和女兒進去,走進黑黑的樓道,辛辰回頭對他微笑搖手,她的笑容和那個春日一樣深深嵌入了他的回憶中。
那樣的春日景緻如同昨日,那樣的笑語如珠似乎還在耳邊繚繞。
眼前這條路寂靜無人,洋槐和桑樹全都枝葉光禿,一派冬日蕭瑟光景。陣陣寒冷北風呼嘯而過,路非呼吸吐出的白色熱氣馬上就被吹得七零八落,細碎雪花沁溼了他的外套,讓刺骨的寒意直透進體內。
他想,也許真的是再沒有緣份了。緣份,這麼俗氣卻又這麼萬能的一個詞,似乎能夠解釋人與人之間所有的離合際會,卻解釋不了他動用全部理智來說服,卻也放不下來的那份牽掛。
他踏上回家的路,接著過春節假期,然後返回美國繼續學業。他只能對自己說:好吧,看來她過得應該不錯,不停有男孩子追求她。當然,那樣美麗而生動的女孩,怎麼會沒人追求,總會有一個人給她幸福。你放棄了,就沒權力再指望她在真的能決定自己的生活時,再把你考慮進去。
而他的生活中也出現了新的面孔。
從Hass商學院畢業後,路非順利進了美國這家風投公司工作,半年後被派回國內辦事處。當追隨他一塊回到北京的紀若櫟再次對他表白時,他沉默了許久:“請給我時間考慮,好嗎?”
“無論多久都可以。”紀若櫟這樣回答他。
她是一個溫柔沉靜的秀麗女孩,高中畢業後到美國讀大學,為他放棄了接著深造的打算,只笑著說:“讀書什麼時候都可以繼續,可是我不能冒放你回國就此失去你的風險。”
他覺得實在無以為報這樣的執著,她卻笑:“不,你不要有心理負擔,這是我自己的決定。你只管做你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