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快四年不見,他還會等著你嗎?這個念頭突然浮上心頭,她的手心沁出了冷汗,紙條在她手中濡溼皺成一團。
立在風沙之中,她彷徨無措。不知道站了多久,一輛黑色奧迪Q7停在離她不遠的地方。隔了太陽鏡和滿目沙塵,她仍然一眼認出,下車的人正是路非。在這個週末的上午,他仍然一絲不苟打著領帶,穿著合體而熨帖的深灰色西裝,襯得身形修長如玉樹臨風。她還是頭一次看到穿西裝的路非。他臉上是若有所思的神情,嘴角緊緊抿著,看上去瀟灑幹練,帶著職業氣息,卻也十分陌生,與她腦海中那個記憶完全對不上號。
路非沒有戴圍巾,只迅速鎖上車門,大步向公寓走去。辛辰怔怔看著他進去,竟然沒法開口叫他。
意識到自己的怯懦,她有幾分惱怒。躊躇再三,她走到公寓樓前,按響他房間的對講,心怦怦跳動得彷彿要衝出體外。
接聽對講的是一個溫柔的女子聲音,“你好,找哪位?”
她迅速按了#字鍵,切斷了通話。
重新站到風沙之中,辛辰意識到,路非生活中也出現了別的面孔,那個曾將她緊緊擁著的懷抱也可能屬於別人了。
儘管臉上蒙著專業的防沙型戶外頭巾,細密的質地足以過濾空氣中無處不在的沙塵。可是她能感受到喉嚨間那份粗糙刺痛的乾澀感。她的心一時快一時慢地跳動著,脊背上有了冷汗,手腳卻變得冰涼。
你竟然這麼一廂情願,竟然這麼狂妄,以為他生活中那個位置永遠為你空著,等你發洩完孩子氣的憤怒,他會重新張開雙臂迎接你。
那麼就是再也沒有可能了嗎?或許還是應該去跟他打個招呼,或許……
所有的思緒彷彿都被風吹得紊亂無法理清。不知站了多久,風沙漸漸小了。辛辰看到路非重新出現在公寓門口,向她這邊走來,身邊是一個苗條的女孩子,穿著米灰色系帶風衣,拿圍巾蒙著大半個面孔。兩人邊走邊交談,從她身邊走過。
那女孩經過她身邊,停住腳步說道:“小姐,風大太大,站外面太久,當心身體受不了。”她的聲音與剛才對講機中傳來的一樣,柔軟而斯文。
辛辰聽了一會兒,說:“謝謝你,我在等一個人。”她的聲音緩慢掙扎著吐出唇外,粗噶嘶啞得讓她自己都陌生。
“可以給他打電話呀。”
她的確抄了路非的手機號碼,可是隔得如此之近都沒有講話,哪裡還有必要打電話。她在蒙面的頭巾下絕望地笑了,說:“不用了。我大概等不到他了,再站會兒就走。”
她仍然站在原處,失去了行動的方向和能力。嚴旭暉打來電話救了她。他問她在哪裡,要不要過來接她去吃午飯。她機械地說不用。
收起手機,她走到他車前。前擋風玻璃已經蒙上了一層黃色沙塵,她伸出手指,寫下自己的手機號碼,對自己說,好吧,讓老天來決定,如果他看到了和自己聯絡,那麼再見面不遲;如果風沙將自己湮沒,又或者自己保留到他看到了,他卻不打算再聯絡,那麼就從此不見好了。
她剛要在號碼下面寫上自己的名字,一個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小姐,有什麼可以幫你嗎?”
她的手指停住。當然,她不是他的小辰了,只是一個行為奇怪的路人。她猛然揮手拂去寫的東西,“不好意思,無聊亂塗而已。”
她知道一切都結束了。她沒資格逞著年少時的人性,去做不速之客,做別人不願意負擔的責任。昔日那樣眷戀不捨地看著她的那雙眼睛,現在只講視線從她身上一劃而過,沒有多一秒的停留,更沒有認出的痕跡,那麼就這樣吧。
離開風沙彌漫的北京,登上火車。辛辰躺在硬臥中鋪,在黑暗中睜大眼睛,看著上鋪的床板。火車在哐啷哐啷地行進,鄰近的乘客有人打鼾、有人磨牙、有人講著無意義的夢話,而她接受著這個註定無眠的長夜。
到凌晨破曉時分,她再也躺不住了,悄然下了鋪位,將散亂的頭髮綰好,坐在窗邊的座位上看著外面。
已經離目的地越來越近,飛馳後退的景物帶著江南春日的色彩。一片片油菜花金黃燦爛;零星的桃李在鐵軌邊自在開放;路邊不時出現小小的碧綠水塘,塘邊垂柳透出新芽,籠著輕煙般的綠意,迥異於她連日在北京看到的光禿禿的樹木、滿眼風沙的蕭瑟殘冬。
她手託著腮,凝神對著窗外,頭一次開始認真思索,今後應該怎麼生活。她上的三流大學,功課照例是應付差事,好在兼職平面模特,在厭倦擺姿勢拍照前就開始接觸平面設計、圖片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