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部分(3 / 4)

小半天”的道理也就在這裡。還有清末學者李慈銘的《越縵堂日記》也使魯迅非常反感:“我看了卻總覺得他每次要留給我一點很不舒服的東西。為什麼呢?一是鈔上諭。……他提防有一天要蒙‘御覽’。二是許多墨塗。寫了尚且塗去,該有許多不寫的罷?三是早給人家看、鈔,自以為一部著作了。我覺得從中看不出李慈銘的心,卻時時看到一些做作,彷彿受了欺騙。翻翻一部小說,雖是很荒唐、淺陋、不合理,倒從來不起這樣的感覺的。”《三閒集·怎麼寫》。這當然是因為前者的寫作有某種目的,有意作假,卻希望別人相信是真,明明是有意欺人;而後者雖假卻無意讓人信以為真,因而倒有幾分真意,並非有意騙人。魯迅認為,“文人作文,農夫握鋤,本是平平常常”,出乎自然的事,如果意別有在,有意為之,“若照相之際,文人偏要裝作粗人,玩什麼‘荷鋤戴笠圖’,農夫則在柳下捧一本書,裝作‘深柳讀書圖’之類,就要令人肉麻。”《致鄭振鐸》1934年6月2日。在評論《二十四孝圖》時,他也說,“諷刺和冷嘲只隔一張紙,我以為有趣和肉麻也一樣。孩子對父母撒嬌可以看得有趣,若是成人,便未免有些不順眼。放達的夫妻在人面前互相愛憐的態度,有時略一跨出有趣的界線,也容易變成肉麻。老萊子的作態的圖,正無怪誰也畫不好。像這些圖畫上似的家庭裡,我是一天也住不舒服的。你看這樣一位七十多歲的老太爺整年假惺惺地玩著一個‘搖咕咚’。”《朝花夕拾·後記》。孩子對父母撒嬌,是出於天真,自己並不意識,也沒有什麼目的,表現了孩子的童心之美,所以使人“看得有趣”;老萊子懷著“不可告人的目的”,有意作態,裝憨賣傻,儘管動機可嘉,卻也只能令人肉麻。 。。

6 魯迅論創作目的(3)

從對“老萊子的作態”的批判中,可以看出魯迅是多麼珍視純真的童心,而純真的童心必然是也必須是自發的、無目的的。純真而自知,有目的就不再是純真,而是“老萊子的作態了”。用這樣的心理去創作實無異於老萊子的“搖咕咚”。那是魯迅最不能容忍的。由此出發,魯迅也反對作文秘訣之類的說教。認為如果有人真的以為能夠“密授一些什麼秘訣”,那隻能是把“肉麻當有趣”了。作文真有秘訣的話,也不過是“有真意,去粉飾,少做作,勿賣弄而已”。《南腔北調集·作文秘訣》。在談怎麼寫時,魯迅最後的結論是:“與其防破綻,不如忘破綻。”短短十個字,概括著豐富的內容,蘊含著深刻的哲理、心理內涵。“防破綻”是有目的的自覺心理狀態,“忘破綻”是無目的的非自覺心理狀態。

魯迅很早就指出,“從噴泉出來的都是水,從血管出來的都是血。”這是對感情活動特點的準確而生動的概括。*主義認為,感情是在長期的社會實踐中逐漸形成的,其形成過程不可能是有目的、有意識的。人們愛什麼,恨什麼,對什麼人和什麼事具有什麼樣的感情也必須是自發的、自然的,不受人的意志支配和決定的。它不能招之即來,揮之即去,而且人越是命令或乞求自己具有某種感情,則越不能產生某種感情。這裡,我們不妨插敘一個有趣的例子。有一個很嚴重的成年結巴,說自己從懂事起就結巴,只有一次他沒有結巴,那是他十二歲那年,一次他乘公共汽車不買票,想矇混過去,結果被售票員抓住了,他暗自想,這下愈結巴愈好,好讓售票員知道,他不過是個可憐的結巴孩子。於是他竭力想結巴,但卻一點也沒有結巴。(《人的潛能和價值》華夏出版社1987年版第406—407頁)也如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所說的那樣:“一個演員愈是命令或哀求自己哭,他便愈哭不出。”別林斯基早已指出:“顯然,一切被叫做創造出來的或者創造性的東西,是那些不能靠籌思、計算、人的理性和意志來產生的東西,這些東西甚至不能被叫做發明,卻是靠大自然的創造力或者人類精神的創造力,直感地從無變有,並且跟發明相對照,應該被叫做天啟。”《別林斯基選集》第三卷第108頁。這裡談的創造心理的特點,正是感情活動的特點。雪萊深有體會地說:“詩不像推理那樣憑意志決定而發揮的力量,人不能說:‘我要作詩’,即使是最偉大的詩人也不能說這類話。”“詩是不受心靈的主動能力的支配,詩的誕生及重現與人的意識或意志也沒有必然的關係。”他們的體驗,可以看做是對魯迅這句話的具體說明。

說到這裡,需要指出,魯迅強調創作心理的非目的性,絕不意味著否定自覺意識的作用,更不是不考慮創作的目的和社會效果,主張放任自流。眾所周知,魯迅從從事文藝活動的那天起,就有非常明確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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