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說哥哥堅強,連外爺也認為哥哥從不哭泣。可她知道哥哥會哭的,但她從沒告訴娘,她常常在深夜偷偷鑽進哥哥的被窩,陪著他,即使第二天早晨,娘訓她,說她這麼大了,還不敢一個人睡,要去纏著哥哥,打擾哥哥休息。她什麼都不說,只撅嘴聽著,到了晚上,依舊會溜去找哥哥。
白日裡,哥哥堅強穩重勤奮好學,可只有她知道,哥哥夜半驚醒時,會蜷縮在被子裡,身子打戰,她知道他又看到孃親用匕首自盡的場面了。她總會像抱著自己的木偶娃娃一樣抱住哥哥,輕輕地拍他,低聲哼唱著娘和舅娘哼唱的歌謠,哥哥的眼淚會無聲地滑下,有一次她還嚐了哥哥的眼淚,又鹹又苦。
有一次哥哥又做了噩夢,卻強忍著不肯落淚,她擁著他著急地說:“哥哥,你哭啊!你快點哭啊!”哥哥問她:“他們都讓我不要哭,你為什麼總要我哭?你知不知道我不應該哭?”她抽著鼻子說:“我才不管他們說的應該不應該,我只知道你心裡苦,淚水能讓心裡的苦流出來,苦流出來了心才會慢慢好起來。”
她去玉山前的那一夜,哥哥主動要求和她一起睡。她睡得迷迷糊糊時,感覺到哥哥在抱她,她的臉上有淚珠滑落,她以為他又做噩夢了,反手拍著他,“不怕,不怕,我陪著你。”哥哥卻一遍遍說:“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太沒用了,我會很快長大的,我一定會保護你和姑姑,一定會去接你……”
漆黑的黑暗,不知道時間的流逝,小六隻是在心裡絮絮叨叨地和自己說話,幾次都痛得忘記了說了什麼,可每一次,他又憑著恐怖的堅韌,繼續和自己說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小六隻記得他都開始和自己嘮叨烤魚的方法,總結出三十九種方法,共計一百二十七種香料。
門吱呀呀開啟,燈籠的光突然亮起。因為在黑暗中太長時間,燈籠的光對小六而言都太明亮刺眼,小六閉上了眼睛。
高個子說:“他的表情……和我以前見過的不一樣。”
矮個子說:“他很奇特。”
高個子開啟盒子,矮個子解開了小六,取下小六嘴裡的木頭塞子,高個子清理小六的手,小六痛苦地呻吟,恍恍惚惚中好像聽到十七的聲音,緊繃著的那根線斷了,痛得昏死過去。
小六再睜開眼睛時,依舊是黑暗,可他感覺到自己穿著乾淨的衣衫,躺在柔軟的榻上。
身旁坐著一個人,小六凝神看了一會兒,才不太相信地叫:“十七,璟?”
“是我。”
“窗戶。”
璟立即起身,推開了窗戶,山風吹進來,小六深深地吸氣。
璟點亮燈,扶著小六坐起,小六低頭看自己的手,包得像兩隻大粽子,估計傷勢慘重,應該抹了上好的止痛藥,倒沒覺得疼。
璟端了碗,喂小六喝肉糜湯。小六餓狠了,卻不敢大口吃,強忍著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
喝完肉湯,璟又倒了一顆藥丸給小六,“含化。”
小六含著藥丸,打量四周,很粗糙簡單的木頭屋子,地上鋪著獸皮,很是熟悉的風格,小六驚詫地問:“我們在神農義軍中?”
“我找相柳將軍,請他幫我救你。相柳帶人襲擊軒,我去地牢救你。”從和相柳交涉,到查出地牢、計劃救人,整個過程肯定很曲折,可是璟只用簡單的兩句話就交代了。
小六說:“其實,你根本不用來救我。”
璟說:“我待會兒要回清水鎮,你把阿唸的解藥給我。”
小六說:“她壓根兒沒中毒!阿念那派頭,一看就知道肯定不缺好醫師,我琢磨著不管下什麼毒都有可能被解掉,索性故弄玄虛。她身邊的人很寶貝她的命,即使醫師怎麼查都查不出名堂,可只會越來越緊張,這樣才能讓軒暫時不敢殺我。”
“你——”璟無奈地看他的手,眼中是未出口的痛惜。
小六眼珠子骨碌碌地轉,“那個……故弄玄虛只能暫時保命,所以……我是沒給阿念下毒,可我給軒下毒了。”
璟詫異震驚地看著小六。
“我的毒是下在阿唸的身上,軒抱著她,拍啊、摸啊、安慰啊……那毒進入身體很慢,可一旦融進了血脈中,卻很難拔出。以阿唸的性子,這幾日肯定每日哭哭啼啼,軒忙著安撫她,肯定不會想到我是衝著他去的。”
“你給他下的是什麼毒?”
小六心虛地說:“其實,不算是毒,應該說是——蠱。”施蠱之術曾是九黎族的秘技,幾百年前,九黎族曾出過一位善於驅蠱的巫王,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