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毫無生氣地拍打在雷鳴的臉上,他繃了繃蒼白的臉,咬著嘴唇緩緩將身體臥到地上。四連宿舍樓周圍有一片茂密的樹叢,旁邊便是營區的圍牆,雷鳴趁著天黑,像條大蛇似的匍匐進入樹叢。在樹叢的陰影籠罩下,他迅速站起身,看了看兩米高的紅磚圍牆,沒有絲毫的猶豫,他手腳並用,飛快地爬了上去。他的雙手用力撐起潮溼的磚牆,卻忽然之間沒有了翻越的勇氣。
雷鳴在看到牆外風光之前先看到了一雙亮閃閃的眼睛。
雷鳴頓時無語,尷尬地趴在牆頭,翻也不是,不翻也不是,只得沮喪地低聲叫道,
“陸班長。”
陸兵沒穿雨衣,迷彩服被雨水淋得精溼,豆大的雨滴順著他的平頭,他的臉頰和脖頸若小溪流水一般潺潺而落。在黑夜和大雨的混合作用下,雷鳴看不清陸兵臉上的表情,卻只能看到一雙充滿複雜目光的眸子注視著自己。
“下來。”出乎雷鳴預料的是,陸兵並沒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樣大發雷霆,而只是用一種不鹹不淡的口氣平和地說出了兩個字,
“下來。”
雷鳴順從地從牆頭上翻下來,輕輕落在地面。面對陸兵,他實在不知該說什麼好,悻悻地問,“陸班長你怎麼會在這兒?”
“你怎麼會在這兒?”陸兵臉上陰晴不定,反問了一句, “你怎麼會在這兒呢?”
雷鳴低下頭,對陸兵說道,“陸班,我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錯了?怎麼錯了?”陸兵笑了,說道,“我和團長把您老人家救回來以後,你天天休養,卻一句話也不說,這究竟是啥意思?”
昏黃的路燈下,雷鳴抬起頭來,兩行淚水從眼眶裡翻滾而出,突然張開嘴巴,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哭得又響又亮,像一首飄散在黑夜裡的衝鋒號曲。無數雨點從漆黑的天空深處落下來,飄進了雷鳴的嘴裡。他一邊哭,一邊感到自己的喉嚨無限清涼。
於是雷鳴再不壓抑自己的情感,將許多天來心頭的悲傷和痛苦,一股腦的用哭泣傳播出去,發洩出去。
陸兵一時手足無措,連忙上去堵住雷鳴的嘴巴,著急地訓斥道,“哭啥!別哭!別哭!一哭就膿包了!”
雷鳴的嘴被陸兵的大手堵得嚴嚴實實,只發出嗚嗚的沉悶聲響。
陸兵看了看四周,依舊漆黑,只是雷鳴的哭聲似乎還在夜空中迴盪,他低聲對雷鳴說道,“真的別哭了!小子,老寧他們要是看到你這個膿包樣,還不得被氣死?這哪是他帶出來的兵啊!”
聽到這話,雷鳴才漸漸停止了哭泣。陸兵見他的情緒慢慢恢復平靜,才把手緩緩放下,問道,“你大半夜不在宿舍待著跑出來幹啥?要不是我多個心眼,你就當逃兵了?你要逃到哪裡去啊?”
雷鳴紅著眼睛,鼻子一吸一吸地低頭抽泣著,聲音帶著哭腔回答,“陸班,我…我要去找寧班長他們…”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102 菸灰如雪
四連四樓司務長的宿舍裡燃著一根蠟燭,紅紅的火苗上下跳動。窗外,盛夏雨夜的空氣蟬絲般顫動著,整個部隊營區漂浮在一片因視覺的原因而升騰起的霧氣之中,這些霧氣使坐在視窗的雷鳴產生了一種恍惚的錯覺,這種錯覺能使逝去的某些影像或者某些人永不消失。比如他早年逝去的母親,比如剛剛失蹤的寧鋒和老鬼。
陸兵在宿舍裡來回地走著收拾房間,一邊收拾一邊說,還是點蠟燭吧,開燈的話糾察看見了還得找事。
雷鳴的眼角有些乾涸,他將目光轉移回房間,看著陸兵的一舉一動。那個念頭就是在這個時刻不知不覺地升騰起來的,像那根正在燃燒的蠟燭的小小火苗,溫溫潤潤地從鼻尖上浮起來。雷鳴的目光有些發直,呼吸也明顯地減慢了,但時間不長這朵火苗就呼的燃大了,它鮮紅銳利的光芒將雷鳴的五腑六髒照得紅亮紅亮的,他如同一個因乾渴而垂死的人發現了難得的水源,忍不住想哭。
雷鳴一雙手來回搓著迷彩服袖子,開口問道,“陸班,你知道我想去哪裡嗎?”
陸兵正在換下被窗外雨水淋溼的床單,頭也不抬地回答,“你想說我不問你也說,你不想說我問了你也不說,你小子,和老寧別的沒學來,學的主意比誰都大,我費那力氣幹啥?”
一提到寧鋒,雷鳴嘆了一口氣,說道,“陸班,我想去找寧班和鬼班。”
陸兵聽到雷鳴的回答,雙手頓了一下,而後又飛快地展開乾淨的新床單,把床單的每一個角都展得舒舒服服。他低著頭,將身體埋在半陰半明的昏黃光線裡,低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