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們出現混亂,眾將官無人喝止,已經先一步得到訊息的他們,熱淚縱橫,排成兩列,咬牙迎上前來。
納蘭述和君珂,默默將棺木交付,鍾元易親自扶住棺木一角,看著玄冰棺裡容顏如生的向正儀,發紅的眼睛裡,微微閃過一絲欣慰。
老帥扒著棺木,仔仔細細地看完了向正儀,目光落在向正儀頸側一點小小的紅色胎記上,半晌,仰天一聲長嘆。
“公主!十年前鍾元易力排眾議,送你遠去燕京,當時你不過七歲,在車馬上哭著向老夫揮手,老夫以為你此去海闊天空,一生富貴無憂,沒想到,十年後你回來,竟已冰棺埋屍,沉默永生!”
一聲嘶喊摧心裂肺,霎時也摧出了所有將士的悲聲!
每個人眼中希望寂滅,換了濃濃絕望和極度悲慟。
原本還不敢相信,可如今老帥親自辨認,當堂拜泣,還有什麼假的?
數十萬將士奔流的眼淚,壓抑的哭號,騰騰捲過整座西康城,城牆都似在這樣極度的悲慟之中微微顫抖,萬民震懾,愕然抬頭,看見風雪盡處,整座天際緩緩呈現一種死一般的鐵青色。
“哭!你們就知道哭!你們難道不想知道,公主是怎麼死的嗎?”
鍾元易一個親信部將上前一步,厲聲大吼。
“對!公主怎麼死的?誰能殺了她?”
“有我們在,什麼人還敢對公主下手?”
“找出仇人,殺了他,殺了他!”
……
納蘭述緩緩上前一步,眾人頓時住口,眼神急切地凝注在他身上。
君珂悄悄後退一步,向正儀的死,雖然她才是親身參與者,但今天的一切舉動,都必須要讓納蘭述做出,二十萬大軍歸心,一切只能掌握在他手中。
納蘭述立於風雪之中,一開口萬軍皆聞,將當日燕京之亂,向正儀身死的情形,清清楚楚說了一遍。
說到向正儀被朝廷以大軍圍困不得出府,血烈軍一些脾氣爆烈的已經開始痛罵。
說到向正儀不得不以巨木肥奴衝開道路,險些累死在朝廷圍困中,人人都露出憤色。
待得聽到向正儀因為那顆朝廷製作的假人頭,冤死城門,全體將士渾身顫抖,眼睛裡迸出血絲。
公主死得何其冤枉!
這叫人如何接受!
“兄弟們!”納蘭述一躍上了高臺,“當日君統領城門一怒,殺傷陷阱佈置者,拼命搶下了公主屍首,千里迢迢,隨軍轉戰,就是為了不願將公主屍首,葬於那骯髒燕京!她應該回到血烈軍身邊,回到向帥身邊!如今,她回來了!”
數十萬將士嚓地一個轉身,齊齊向君珂拜了下去。
“血烈軍謝君統領雲天高義!”
君珂跪下,含淚回禮,一言不發。
“若非君統領將公主遺體送回,我等便是發兵燕京,也必要搶回!公主遺體,怎麼能至死不回家鄉,怎麼能留在那骯髒土地,由那骯髒朝廷看守!這要我等如何對得起向帥!”一個副將淚水縱橫,久久向君珂躬身。
“份所當為。”君珂輕輕道,“她值得。”
淡淡一句,衝出了血烈軍再也無法抑制的悲憤的熱淚。
“兒郎們。”鍾元易扶著棺木,顫巍巍轉身,瞬間老態畢露,熱淚滴在了鬍鬚上,“多少年我們在邊境,苦戰西鄂羯胡,無數將士血灑疆土,身化白骨,無數人前赴後繼的死亡,固有保家衛國的本義,但內心深處,也是為了公主,希望朝廷能看在我等的忠心份上,善待公主。”
人群在嗚咽,低低沉沉,刮過幽幽的風。
“可是!朝廷給了我們什麼?”鍾元易霍然一指向正儀棺木,“給了我們一場猝不及防的死亡!給了我們全部希望的破滅!那群狼心狗肺的混賬,用公主的棺木,告訴我們,我們這許多年的犧牲,從來空擲!”
嗚咽聲漸漸止住,經過一場發洩式痛哭的血烈軍,悲傷過去,痛苦燃起,渾身血液都被這巨大刺激點燃,哧哧地將要冒出火花。
“十五年前向帥慘死於鐵公嶺,十五年後公主慘死於燕京;十五年前今日向帥臨終託孤,十五年後今日鍾某迎接了公主靈柩!”鍾元易撲倒在棺木上,仰天長泣,“向門一脈,至此絕啊!”
至此絕至此絕至此絕……一聲長嘯,回聲不絕,整個飛雪天地,都回蕩著這一聲悲憤的呼號。
“為公主報仇!”不知誰先喊出了這一句,頓時如火花燎原,整個軍營都爆開。
“為公主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