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了。
“怎麼樣,現在有啥感覺?”大夥兒問。
“沒啥,就是感覺渾身沒勁。”石三透著一嘴白牙衝了夥伴們笑。
“我們都來好幾趟了,”你指了堆炕頭上的一堆東西說,“這是我們哥兒幾個買的。”
“誰叫你們買東西!買這幹嘛!”石三兒說著一骨碌爬起來。
“你給杜光豬輸了那麼多血,得補補呀!”老轉說。
“就是,”大頭也說,“那些血得多少窩頭才能補回來!”
“這算個啥,不就抽了點血嘛。”石三兒說著將被子圍圍好,盤腿坐在了鋪上。指著桌上的一堆罐頭說:“下午老指和副連長他們都來看我了。瞧,桌上的那些東西都是連裡給買的。”說著他就叫大頭開罐頭,要哥兒幾個一塊吃。
大頭沒有動手開罐頭,卻對了石老三兒說:
“你怎麼想起給那小子輸血?”
“我才沒想給他輸呢。”石三兒說,“當時我看張醫生急得那樣,也不怎麼就想起自己是O型血來了。再說,這不也是光榮行為嘛——”
說完了他就衝小哥兒幾個笑笑,又問誰有煙?管人要煙抽。
“也不知這小子活了活不了?”點上煙以後,老轉坐炕沿上蔫巴巴的尋思著說。
“管他呢。”
吐出一個菸圈兒的石三兒一揚下頦兒。接下來噗哧又笑。你好生奇怪,就問他笑什麼?
“你是沒瞧見,”石三兒把兩隻手張開了一比劃,說,“一頭那麼老大個兒的牛頂著杜胖子跑,就跟挑著個大包袱賽的……”
“真是太慘了——,坷垃,你是沒看見吶!”一旁的老六也禁不住得對著你直晃頭。
“對了,老六,那隻牛角你收起了嗎?”石三兒突然對了老六問。
“在我那放著呢。”老六回道。
“什麼牛角?”你問。
“有一條牛的角讓我給打掉了,”石三兒說,“我覺得挺好玩兒,就叫老六收起來。”
“要那幹嘛。”你不解。
“留個紀念呀,”石三兒對了你道,“你不總說人活的要有意義嗎!”
“這算啥意義?”可這話你沒說出來,只是在心裡想。石三兒卻道:“這回我爸不能說我老沒長進了。”
說完還顛了一下頭,可能是在心裡哼了一聲。看你沒說話,他又接著說:“那頭牛從我身邊跑,我一棒子打在它的犄角上,當時震得我手都麻了。那牛角軲轆轆就掉在了地上,當時嚇我一跳,撿起一看,是個犄角殼。”說完又是笑。
儘管他笑著,可你很後怕,想:若是那牛挑得不是杜春光,而是你石老三,看你還笑得出來麼?
冬去春來,一行行的大雁又開始嘎嘎鳴嘯著從頭頂上飛過。儘管這時的天氣還是很冷,棉衣依然裹在身上,但緊張的春耕備耕工作已經開始了。連隊的一臺拖拉機每天早出晚歸的耙地平地,大車班的馬車一趟趟的往地裡運肥拉糞,戰士們就每天掮了鍬去地裡修渠打埂。指導員下了決心,今年要達到畝產160斤。為了實現這個目標,戰士們自然得要在每一件工作上都付出加倍的認真和勤奮。藍天明澈,白雲如絮,曠曠的田地裡,飛飄著戰士們的笑聲。再看不到一面幹活一面呲牙咧嘴的了,也見不到一休息時,就如灘泥樣倒在地上動不了勁兒的了。勞動,對於他們,已經是如吃飯、睡覺一樣的習慣了。他們的手上都有了厚厚的老繭,他們的肩膀,都已如牛背一樣的皮實了。至於腰肌勞損、風溼性關節炎、胃病、甚至痔瘡什麼的,現在還輪不到,因為他們正是風華正茂之際、年輕力壯之時;但會潛伏下來,如一枚種子樣的埋進他們身體的深處,等到人到中年以後,才會出來和他們搗亂。包括將這草原改造成良田的行為在內。
連隊開始安排探家了,陸續的有人風風火火的走,又滿載著大包小包和興高采烈的笑臉回。過了五一,大頭和老轉也走了。你本也急著走,可指導員說先緊班排的戰士們走,另外你也想等符曼華。過年後你給她寫了兩封信了,可她一直沒回信,你不知什麼原因。老六也沒走,他說春天是馬上膘的關鍵時期,這會兒他要精心的照料牲口上膘。他除了每天餵馬和趕它們出去吃草以外,還能打到野食。從南方飛回來的野鴨子,有的就在那渠邊埂窩裡下蛋,他經常的能撿到野鴨蛋,一窩就是*個。除了這,還能撿到沙雞,可能是那沙雞吃了拌了農藥的麥種,飛著飛著就從半天裡掉下來。不管怎麼說,你們開始覺著生活有意思了。
一天中午,指導員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