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莉思燒掉她曾工作了許久的檔案,心痛地看著她與奈爾的聯絡燒成灰燼。她不能再讀到他的故事,讚歎他的功績。反正和他本人相較之下,這些描述顯得過於黯淡。她不要別人找到這些檔案,威脅到奈爾誓死保護的寶藏。
他們四個人一起離開,到了街上才分手。他們沒說什麼話,也沒有什麼話要說。格瑞駕著雪佛蘭離開,康納德朝莉思行個古式的敬禮後走下街道。夢妮和莉思慢慢地走向莉思的貨車。
「現在怎麼辦?」夢妮問道。「不再逃亡,沒壞蛋追著要殺你。警察也還在通緝你,但是我看他們就算拿著手電筒也找不到自己的屁股,我想你是滿安全的。不過我會住到別的地方去。做些無聊的事,像是跳傘。」
莉思擠出個鬼魅似的笑聲,「在明天之後,我沒有任何計劃。」
「明天有什麼事呢?」
「我要去替我丈夫上墳。」
*****
六月的早晨陽光普照,野花盛開。莉思帶了兩束春天的花朵,雛菊、百合和豔黃色的櫻草捧在手上。夢妮安靜地陪她走過一排排的墳墓。
莉思知道他們的墓地在哪裡。萊恩埋在他們父母旁邊,佛特則在附近他們早已選好的地點。他們買下墓地的時候,她還看著它,想到他們還有數十年後才會用得到。她錯了。
兩座墳上都有墓碑。壽險足以支付墓碑的價錢,但她懷疑是誰去訂作的。也許是朋友是同事,也可能是沙貝里,他會覺得這個主意很好笑。她不介意。如果是他做的,他的下場也足夠了。她很高興他們有墓碑,兩個美好寶貴的男人不會在沒有墓碑的墳裡躺了一年。
萊恩的墓碑只是刻著:「聖萊恩。生於一九六二年十一月十一日——逝於一九九六年四月二十七日。」它表達的這麼少。他三十三歲,沒有結過婚,但是訂過一次婚。曾經有數個深交的女朋友。熱愛他的工作,喜歡填字遊戲,看球賽時喜歡喝冰啤酒和爆米花。他的第二根腳趾比腳拇趾還要長,不喜歡勾芡的食物。她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哥哥了。
她把一束花放在墳上,麻木地往前走。她絆了一下,夢妮支撐住她。
「你還好吧?」
「不,並不好,」莉思低語道。「不過我必須這麼做。」
萊恩的墳上有樹蔭遮蔽,佛特的則在大太陽下,墳上的草豐厚茂盛。「溫佛特,」墓碑上刻著:「生於一九六一年九月二十七日——逝於一九九六年四月二十七日。」底下還加了一行字:「娶聖莉思為妻。」
莉思的膝蓋彎曲,儘管夢妮警覺地想要拉她,仍然緩緩地落在草地上。她伸出一隻顫抖的手撫摸著他的名字,試圖觸控到他的存在。她好想他,心痛地渴望見到他略微歪斜的微笑,或是他發亮雙眼中的幽默。他為她送死,心甘情願地這麼做。
「我會永遠愛著你的。」她向他保證,眼前一片模糊。他是個值得人愛的男人,對他的愛永遠不會從她的心中消失,如同她對父母的愛。
人類的心有能力去愛許多人,不會因對其他人的愛而消逝。奈爾在佛特死前就已經侵入她的心房,燃起一絲興趣和尊敬。渴望佛特並不會熄滅那道光芒。相反地它在她孤單的數個月中逐漸茁壯,給予她走下去的力量。起先她喜愛他,後來她愛上這個男人。當她到過去時,愛意還深藏起來,當他撥動火苗時,它燃成熊熊的火焰。有多少女人能夠這麼幸運地愛過兩次?他們兩人的個性完全不同。佛特是快樂好脾氣的人;她懷疑跟奈爾相處會極為困難,因為他慣於下命令。不同的時代,不同的男人——但他們都是男人。
夢妮跪在她旁邊,不顧草地會弄髒白色長褲。「他會介意嗎?」她朝墳墓輕輕點個頭。
「或者他會要你再去愛一次?」
「他會要我再去愛一次。」莉思答道,手掌輕拂過草地。她也會對他有相同的期望。她無法剋制內心所感受到的一絲妒意,它在這種情況下顯得極為荒謬,但是如果情況相反,她會要他快樂起來,而他有著比她更為慷慨開闊的胸襟。
她把花束放在墳上,再度碰觸著墓碑。自從他死後,她只能看到他死亡時的恐怖模樣,但是碑文喚起了其他愉快的回憶,他們婚禮的景象。她在腦海中見到他緊張興奮的模樣,不停地吞嚥著,顫抖地說出誓言。當儀式結束後他臉上綻放出喜悅的笑容,既高興又鬆了一口氣。她看到的就是這個笑容。
淚水從她的雙頰滑下,她的嘴唇輕顫著。「喔,佛特,」她破碎地說道。「我好想你,我愛你,但是我得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