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狠地,像要把她按進自己的身體一般。
第二天起來,他已不在。
只有胸口那粒關聯他生命和力量的紅,綻開的瞬間被定格,於是真實。屬於他的靈蹟。
她的失落被擠出去,再追上臉頰的,已是羞澀。
兩百二十年九個月零六天。他與她共度兩百二十年九個月零六天。
她嫁給他整整兩百年的時候,胸口有了他給予的靈蹟。
九年零九個月前,那個散發淡淡紅芒的靈蹟驟然湮滅。
之後父親的親信興奮地趕來告訴她說:沁淵,他死了。你解放了。
他們的姿態讓她想起傳說中那種救贖世人的神明。以施捨的姿態,邀人膜拜。
傳說中的,不是她心裡的。她心裡的神一直是個伸出自己被砍斷的手臂,在人群的荒原裡流著血淚的人。
信仰在死後,才成為信仰。
今天,那點紅跡再亮,她所見的所擁抱的所信仰的,卻已不是他了。
幽沁淵站起身,緩緩行過廣場。廣場沒有被海水浸沒的那一邊,坐著一個滿身塵土的吉卜賽女郎,手中不是水晶球,而是聲音暗啞的婉轉鈴,同樣摻了風沙的嗓子唱:
等待的人啊,望眼欲穿。
忽然有什麼溼溼鹹鹹地滲進她的嘴角,撬不開她的唇,於是滿溢位來,向地上墜落。濺在廣場洗白的地表,一記溼印。
唯一的那次親暱之後,她側身在他懷裡睡了。而他的下頜貼著她的額,覺得不舒服,就往下移了些。也沉沉睡去。
他的唇貼著她的額。
以親吻一般的姿態。
那一刻,我們遇見的,就是那短命的愛情吧。
大三的體育選修課有許多種,乒乓球羽毛球排球,網球籃球足球,健美操太極拳,還有國際標準舞。
關靜持選擇國際標準舞的原因是:看起來運動量比較小,而且運動裝備只需要一雙質量較好的高跟鞋和一身舒適的體操服。高中時她和季颸曾參加過市運動會的開幕式表演,當時的紀念品除了幾張紅臉蛋驚人的恐怖照片外,還有那套緊身體操衣。而她自高中起,身高變化便基本維持在2cm以內,於是體育選修科目報名時,她順手填了國際標準舞。而季颸的考慮也是一樣,不過順手寫的是健美操。
國標練習室和健美操練習室僅一牆之隔。課程還未開始,關靜持便和季颸一起站在門口聊天,聽到季颸描述陳界這次回來後舉止上的異常,關靜持立即聯想到昨天見到嶽明燁時,他三棒子打不出一個屁的惱人模樣,覺得其中大有貓膩。
“昨天一生氣,忘記問明燁那個銀髮男人的事情了……哎?陳界和明燁的不正常會不會就是因為那個斯汀……今天把陳界和嶽明燁約出來吃午飯好了,順便告訴他們斯汀的事情,再問問他們到底隱瞞了什麼事。嗯。”
有一口沒一口地吸著蘇打水,關靜持打定主意。
她沒有注意到身後一頭銀髮飄逸而過,站在她對面的季颸戳戳她,示意她看剛剛擦肩而過的人:
“你們換老師了哎?”
“嗯?”關靜持在她提示之下轉身,向剛剛走進國標練習室的那個人張望。
隨即季颸便看見關靜持將剛吸進嘴裡的蘇打水一口噴在了牆上。季颸被她嚇到,一邊伸手輕拍她脊背,一邊打量那位造成“靜持井噴”的新老師:
“不要緊吧。不過是染了銀髮而已啊。”
關靜持指著注意到她的視線,正倚在音響前對自己微笑的男人,頃刻就由伶牙俐齒的外聯部部長變成了小結巴:
“他……他他,他就是……就是我給你說的那個斯汀啊!!!!”
這不是真的吧。
這是真的。
關靜持端著剛打好的糖醋里脊,走向約定的那張桌子,銀髮騎士也正好端了宮爆雞丁放下,見她端著托盤走來,上前不容推拒地接走她手上的“重物”。關靜持立即感覺身中無數目光利刃,不過這次害她的不是嶽明燁而已。她有些發窘,但今天在舞蹈室前井噴的事蹟已讓她覺得顏面大失,此時她強迫自己不動聲色。
好友季颸對未知又美好的東西總是心懷崇敬,關靜持也是一樣,不過區別在這裡——
關靜持和季颸六七歲時:一件寶物放在桌上,它的主人不在,梳著妹妹頭的小季颸會衝上前去仔細摹賞,扎著兩丫跳動小辮,並且精心綁著蝴蝶結的小關靜持也會衝上去,兩人在一起興奮地交頭接耳;若寶物的主人就在旁邊,小季颸依然會衝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