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啥時候搬?”譚家虎問道。
“補償不到位,怎麼搬?”正艾迴答。
“怎麼搬,是你的事。”戴鴻舉笑道。
我問究竟怎麼回事。正艾說:“我們譚家在這裡住了十二代人了,這兩樓一底的穿鬥房子總共150多平方米,但他們只按119平方米補償。理由是,頂樓的30多平方米樓層低,不算面積。”
“鴿子籠算面積,那鴿子都要算人口了!”戴鴻舉輕蔑地說,“別做夢了,老人家,我上去看過了,像我這樣一米八的個子,腰都直不起來。這也是人住的地方?拿了錢趕緊走吧,想貪國家的便宜,沒那麼容易!”
正艾低頭喝了口酒,臉漲得通紅,停了一會兒才說:“年輕人,說話不要太傷人。我們為建設社會主義苦幹了一輩子,不至於到了這把年紀來貪國家的小便宜。凡事要講個道理,當年母親翻修房子的時候,手頭也不寬裕,再說,樓上是給小孩住的,我們小時候,還有我的兩個兒,從前都住在那兒的……”
“別跟我嘮叨這些。”戴鴻舉說,“發展是硬道理。”
正艾低頭不語。
譚家虎接著說:“我們已經仁至義盡了。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這話我聽著好耳熟啊!”說話間,正清走進門來,帶著一陣清風。
“哦?在哪兒聽到過呀?”戴鴻舉問。
“從前的惡霸地主,經常這麼說。後來都被槍斃了。”正清說。
“好大的威風!”譚家虎冷笑道,“譚正清,你以為這還是五十年前呢?”
“風水輪流轉。年輕人,做事不要太絕!”正清說。
“此話怎講?”戴鴻舉問。
“人不要太貪,仗勢欺人,沒有好下場。知道不?”正清說,“當年把那些人交給群眾,你們知道群眾怎麼說?”
“怎麼說?”戴鴻舉問。
“拉出去槍斃,立即執行!”正清模仿著當年群眾的吼聲——餘音繞樑,驚天動地。
“至於是‘鎖喉槍’、‘敲沙罐’還是‘點心槍’“鎖喉槍”、“敲沙罐”是解放初期清匪反霸時槍斃惡霸地主的方式。“鎖喉槍”是指從後頸射入,從喉嚨穿出。“敲沙罐”是打後腦勺。另有一種“點心槍”是直打心臟。,你們自己選。”正清對他們說。
“你老糊塗了吧?”譚家虎突然說。
戴鴻舉這才回過神來說:“醒醒吧,老東西,別再做夢了!”
“到底誰該醒一醒,現在還不好說哦!”正艾又說了一句。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第二章·神兵來了(8)
“你們都了不得,是不是?”戴鴻舉推了推鼻樑上的金絲邊眼鏡說,“我大學四年白唸了,還要你們這些人來教訓,是不是?”
“你們還不認識吧?”譚家虎說,“這是新來的大學生、移民辦副主任戴鴻舉先生。”
“認識了。”譚正艾說,“不過我們也認識一個大學生,跟他可不是一回事噢!”
“誰啊?說來我長長見識。”戴鴻舉說。
“人家也是大學生。”正艾說,“北京來的,可比你懂道理;大人小孩兒,都知道尊敬。”
“哦,你們說的是那個叫林粼的詩人吧,我認得他。”戴鴻舉說,“這種人,我們從前的學校裡有的是,成天寫詩做夢,後來怎麼樣呢?一個個死的死,瘋的瘋。哎,你們知道嗎,前一陣子,就你們說的那個人,居然跑到這兒來,勾引我的女人!撞在槍口上,被打得頭破血流。活該,他自找的。”戴鴻舉說著,又瞥了我一眼,“你們家總是高朋滿座啊?”
我沒說什麼,掏出身份證遞過去。出門在外,我知道什麼人要什麼。
戴鴻舉接過身份證,仔細看了看,說:“南京來的。光有住址,工作單位呢?”
我又掏出工作證。他對比著兩張證件,又看看我,問道:“啊,原來還是大學老師呢,看著也不像啊。跑到我們這個窮鄉僻壤來做什麼?”
“不做什麼,看看。”我說。
“有什麼好看的?”譚家虎說。
我說:“沒什麼。你們談正事,我先走一步。”
正艾衝我點點頭,把我送出門,輕聲說:“避一避也好,轉一圈又來。”
我說:“好。”
正清也不想再看見他們,站起來說:“一路去!”
於是,我和正清一同出門,離開了這是非之地,走進煙村。而正艾還在和他們理論。
月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