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村正在水中溶化;即使是夜晚,也能聽見鐵錘叮咚、房屋倒塌。就在半邊街街口,停著一輛藍色東風卡車;車燈正照著掄鐵錘的人影。而我們轉過身去,背對著他們,走進煙村。
月夜的煙村,完好如初——殘存的舊屋、飄飛的楊柳,讓人聯想起昔日旁邊的景物,儘管它們已被拆除。一個小理髮店還亮著燭火,裡面人影晃動。一個女孩站在中間,窗前映出她美好的剪影。——在煙村各處,常常現出這樣的身影,讓人不禁停下腳步,用心細看。
與正艾不同,正清沉默寡言,難得遇見知己,才說出心裡話。我不敢奢望自己能成為他們的知己;有幸能得到他們的信任,在我看來已是命運的恩賜。青石板高低不平,如堅實的歲月藏在心裡。從半邊街走進老街,又接著往山裡走。一路晚風如歌,風中飄過熟悉的身影。月光如薄冰在腳下碎裂。
我問正清:“那個叫林粼的是個什麼樣的人?”
正清說:“比你年輕,是個詩人。”
“你們也叫他詩人?——這名稱真是久違了!”
“跟你一樣,他也總問起從前的事,還去給文家的先人上過墳的。”
“後來呢?”
“他拿個小本子到處問,到處記,人家就以為他是記者。警察把他帶去盤問,放出來之後,又被一幫渣皮打了。他們下手很重。你也要小心啊!”
“我知道了。”
“他傷得不輕,被送進醫院。都說是因為他勾引女人。這世道,沒法說。他說他還要來。——來了又能怎麼樣呢?他一個小年輕,哪裡是他們的對手。唉,可惜我們都老了……”
“哦!”我沒再問下去。不知為什麼,聽到這些,我並不悲傷,反而感到一絲欣慰。從林粼身上,我看見自己逝去的青春的影子——他仍走在前頭,跌跌撞撞,頭破血流,卻在暗中給我勇氣,激勵我前行。邊走邊想,不覺來到當年的石佛寺。
第二章·神兵來了(9)
“當晚,我就是從這條路,跟著神兵,找到這裡來的。那年我十二歲。”正清說。
而眼前的石佛寺已頹敗荒蕪,青藤爬上斷牆,滿地亂石野土。我們沿著殘破的石階走進去,屋頂已經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