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五六個珍稀的西印度貝殼。我事後常常納悶,他一直過著那種漂泊不定、東躲西藏的罪惡生活,幹嗎總帶著這些貝殼?
這時,除了那根銀條和那些小玩意兒外,我們沒有找到任何值錢的東西,而我們要的是現錢。再下面有件舊水手斗篷,已經被海鹽染成了白色。母親不耐煩地把斗篷往上一拎,於是箱子裡最後的物品便呈現在了我們的眼前:一個油布包,裡面像是包著檔案;一隻帆布包,手一碰便發出了金屬丁丁當當的撞擊聲。
“我要讓那些惡棍知道,我是個誠實的女人。”我母親說,“我只拿屬於我的錢,一個子兒也不多拿。你拎著克勞斯裡太太的包。”於是,她一面開始從帆布包往外取錢,一面計算著船長欠我們多少錢,然後把數出來的錢裝進我拎著的袋子裡。
這可是件很費時的麻煩事,因為那些金幣來自各個國家,而且大小不同,有西班牙的達布隆金幣、法國金路易、英國幾尼、西班牙面值八里亞爾的金幣,還有一些我根本不認識的金幣,全都亂七八糟地混在了一起。幾尼的數量大概最少,而我母親只會用幾尼來計算。
我們才數了一半左右,我突然抓住母親的胳膊,因為我聽到外面那寂靜而寒冷的空氣中傳來了一種聲音,一種嚇得我的心都要跳出來的聲音——那是瞎子的柺杖敲打在結冰的路面上的篤篤聲。那聲音越來越近,我們坐在那裡連氣都不敢出,接著,有人重重地敲打店門,我們聽到門把被人轉動的聲音,門閂發出哐當哐當的響聲,那個惡棍想進來。突然,屋裡屋外又變得一片寂靜,很久以後那篤篤聲重又響起,並漸漸遠去,直到完全消失。我們心裡別提有多高興了,簡直要感謝上帝。
“媽媽,”我說,“把錢都拿上,我們趕快走吧。”我可以肯定,閂著的店門一定引起了瞎子的疑心,他很快就會將那窩黃蜂全部招來。我是多麼慶幸自己把門閂上啊!沒有見過那瞎子的人是很難體會到這一點的。
可母親雖然害怕,卻仍然堅決不同意多拿一個子兒,而且也固執地決不少拿一個子兒。她說,現在還不到七點鐘,還早著呢。她很清楚自己的權利,決不願意放棄它們。正當她和我還在爭論的時候,突然,遠處的小山上傳來了一聲很低的呼哨。這呼哨不僅立刻結束了我們的爭論,而且使我們心驚肉跳。
“我就拿上這些數好的。”母親說著猛地站了起來。
“我把這個帶上抵賬。”我拿起那油布包說。
接著,我們把蠟燭留在空箱子旁,摸索著下樓。到了樓下後,我們開啟店門,全速撤離。我們走得正是時候。霧氣正在漸漸消散,月亮早已把旅店兩邊的高地照得透亮。只有谷底和店門周圍還處在陰影中,正好掩護我們逃離。我們剛走過小山谷,朝小村走了還沒到一半的路程,就進入了月光明亮的地帶。我們正要經過這一危險的地帶,便聽到了幾個人奔跑的腳步聲。我們朝那方向望去,看到一個亮光正左右搖晃著迅速逼近,這表明來人當中有一人提著風燈。
“親愛的,”母親突然說道,“帶上錢跑吧,我快要暈過去了。”
我想,我們這下肯定完了。我詛咒村民們的懦弱,也責怪可憐的母親過於誠實、過於小氣,責怪她剛才太糊塗,責怪她現在太虛弱!幸好我們來到了小橋上,我趕緊攙扶著她,跌跌撞撞地來到岸邊。她嘆了口氣,然後就靠在我的肩膀上不動了。我當時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也許動作相當粗魯,不管怎麼說,我拉著她下了河岸,向橋洞走了幾步。再往前我就拉不動她了,因為橋很低,我只能趴在下面。我們就這樣呆在那裡——母親幾乎完全暴露在外,而且我們還能聽到旅店裡的動靜。
五 瞎子的下場
我的好奇心終於壓倒了心中的恐懼。我怎麼也不願意呆在橋下,於是我又爬回到岸上,躲在一叢金雀花後,注視著我們家門前大路上的動靜。我剛躲好,敵人就開始出現了。他們總共有七八個人,沿著大路急急地跑來,腳步雜沓不齊,提著風燈的傢伙領先其他人幾步。有三個人手拉手跑在一起,儘管當時有霧,我還是看清這三個人中間那位正是瞎子乞丐。緊接著,他說話的聲音進一步證明了我的猜測。只聽他叫喊道:
“把門砸開!”
“是,先生!”兩三個人答應了一聲便向“本鮑將軍”旅店衝去,提風燈的傢伙跟在後面。我看到他們停住了腳,低聲交談了幾句,似乎對店門洞開感到極為驚訝。但他們的停頓是短暫的,因為瞎子立刻又發出了新的命令。他的聲音又大又尖,彷彿他已經怒不可遏,迫不及待了。
“進去,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