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才將半個月前曾經說過的那番言語複述了一遍。他這時重複的,是和張邁、鄭渭經過反覆商量而炮製成的一套言辭,大部分的內容尤其是細節都是真實的,只是剔除掉了奈爾沙希家其實已經向唐軍效忠的事實,而改成了老奈爾沙希落入“唐寇”手中,臨危之際只有小兒子脫逃出來,並從訛跡罕的秘道潛行回到疏勒。
胡沙加爾這次聽得更加仔細了,中間又不停地打斷,追問一些細節,幸好阿布勒說的關於回紇與唐軍的戰況本是事實,因此全無一點破綻。
一番談話進行了將近一個時辰才算結束,胡沙加爾忽然道:“阿布勒,你說,博格拉汗是否真的在北面被唐寇……打敗了?”說到這裡時胡沙加爾的喉音竟然微微顫抖。
阿布勒心中猛地一跳,幾乎就想臨時捏造一點薩圖克敗亡的跡象來,但想起鄭渭的叮囑,還是忍住了,說:“我不知道。當時我從俱蘭城逃出來時,只知道塞坎將軍已經為國捐軀,滅爾基也已經陷落,後面的事情,就不曉得了。”
胡沙加爾點了點頭,對他的這個回答似乎很滿意,又說:“阿布勒,你敢不敢再去唐寇的軍營裡走一遭?”
“什麼?”阿布勒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想你作為我的使者,去唐寇的軍營裡走一遭。”胡沙加爾加重了一點語氣,說。
第一二二章 同床異夢之二
眼見天降大雪,酷寒逼人,張邁下了命令,許十六部胡人回家避寒,在此之前,已經有五六萬唐民撤入了下疏勒,從葛羅嶺山口到鴨兒看,除去疏勒與下疏勒兩座大城和九座綠洲小鎮,數萬平方公里的郊野上只剩下幾萬人,其地廣人稀可想而知,張邁下令清野之後,沒有撤入下疏勒的唐民帶著過冬口糧各自藏匿,一下子讓疏勒地面顯得十分荒涼。
諸胡與唐民退去後,只有唐軍的三府二部數千人還駐紮在城外,唐軍的幾座大營置於漫天遍野的白雪之中,恰如白饅頭上的幾顆芝麻,顯得十分渺小。
城內軍民眼看包圍圈已撤了大半,就有些魯莽的將領請求出城攻擊,得到的卻是胡沙加爾的冷遇:“出城?誰願意跟你去?”
這當口,可沒有幾個士兵願意冒著風雪出城玩命。
就在這時,胡沙加爾決定再次向唐軍派遣使者。
聽說這次來的使者是阿布勒,張邁一怔:“胡沙加爾這是什麼意思?他手底下沒屬吏了麼?為何要派一個商人來?”
鄭渭想了一下,說道:“這個倒不難琢磨,若派個屬吏來,那就是正式的使者,將來反口難,但要是派個商人來,那就是半正式的使者,將來推諉起來容易。”
郭師庸等武將都大是不悅,均道:“要是鄭參軍所料不錯,那這胡沙加爾豈非還沒談判,就想著推諉反口?太沒誠意!”
這時李臏的病已經好轉了,只是還在咳嗽,他卻笑道:“不,這是好事。胡沙加爾之所以預備著要反口,必然是此來他的和議內容會對他造成很大的壓力,他為了減輕內部的反對,所以才做這樣的安排。”
“內部的反對?你是指……”
“眼下薩圖克應該是面臨著極大的困境,所以才會有這樣的舉措,這番他派阿布勒來應該是要和我們講和,”李臏道:“甚至,連割地投降都有可能。不過,就算胡沙加爾真的答應割地投降,那也多半是假的,他最終想做的,還是拖延時間。”
張邁點了點頭,說:“你是說,他想拖到薩圖克回來?”
“如果能拖到薩圖克回來,那自然最好。”李臏道:“不過萬一就如我們所放出的傳言那般薩圖克已經敗亡而大唐又已經重振的話,那麼當這個傳言可以得到確證時,他來個弄假成真,真個歸降大唐,也未必不可能。”
漫天飛雪真如郭師庸所料,竟然連旬而下,其中有兩日雖然稍停,可是天氣沒有轉暖,積雪就沒有融化,城內城外積雪越來越厚。
回紇計程車兵看看城外,都躲到哨崗中取暖去了,唐軍在城下望上去,只見城頭零零落落,恍若空城,張邁用橫刀指著說:“這些回紇兵可耐不得苦!”
李臏道:“這個自然,疏勒就算放在中原,全盛時期那也是幾乎可以和揚州一比的繁華市井,雖還比不得長安、洛陽,如今又已破落,但在西域仍然是第一等的大城,苦境方能出精兵,在花花世界住得久了,人想不軟弱都不行。”
張邁被這幾句話觸動了,暗自沉思。
與回紇士兵相比,唐軍的主力卻耐苦耐寒得多,聖戰者方面在瓦爾丹的激勵下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