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口中說話,腳下不停,見天色甚晚,不想多耽擱,展開輕功一路奔去。李浦有心試試秦海青的輕功倒底有多高,腳下不覺拿出了十分的力氣,他紮實的功夫沒有多少,一身輕功倒是家傳的絕學,一時只聽見耳邊“呼呼”風響,不多時,竟把個秦海青甩得無影了。跑了一陣,停下來,靜等秦海青跟上來。等著等著,心中越發覺得不對勁,初次見面,秦海青一身輕功就比自己高出許多,怎麼會落後呢?正欲折回去探個究竟,忽覺身邊有人,心中好生氣惱,不滿說道:“你這丫頭,怎麼老拿我開心呢?”明知無用,心中氣不過,仍是一掌拍了過去,感覺面前樹叢有人一閃身,卻不見影子,忽聽一聲嬌叱,一條人影從身後縱出,向面前那人撲去,正是秦海青。
李浦一驚,手中劍出鞘,想也不想向前刺去,只聽黑暗中“啪”的一聲輕響,一片黃霧撲來,“躲開!”秦海青叫道,腳尖在一根樹枝上一點,借勁側彈開丈餘。李浦聽言,向後猛一個翻身,躲開襲面而來的黃霧,正欲起身,那黃霧“砰”的發出巨聲,竟如爆竹般炸了開來!李浦大驚,秦海青已將腰間絲絛扯下,如長繩般甩過來,李浦手快,一把抓住,秦海青用力一扯,李浦借勁跳起來,橫掠過去,輕飄飄落到秦海青身旁。
“有沒有傷著?”秦海青將絲絛系回腰間,問道。“沒有。”李浦回答。秦海青抬眼看去,哪裡還有放毒霧者的影子。也不去追,笑道:“小李子功夫還不錯嘛,能從‘閃霧’中討回性命的人不多呢!”“那人可是黃門弟子?”李浦問。秦海青“嗯”了一聲,用平常的聲調回答:“黃門三絕,一為毒物,二為暗器,三為輕功,這三絕俱是江湖中上上層的功夫,據說他們因此既不喜歡也不需要與人正面交手。”李浦問道:“他為何襲擊我們?”秦海青不動聲色地回答:“他並沒有挑釁的意思,是我們先動手的,他大概一直在注意事情的發展,我們就這樣查下去,相信他還會露頭。”李浦明白了:“你是故意落後的?”秦海青道:“我想兩人分開看得清楚些。這件事先放一放,我們先回衙,把手頭的事先處理了再說。”
十三
縣衙的後園中,戲班人居住的幾處屋中透過點點燈光,秦海青與李浦走進了月月紅住的小樓,陳知縣也隨後跟著走了進去。一樓沒有人,二樓的門半掩著,依稀傳來小孩兒的讀書聲。秦海青敲了敲門,門開了,月月紅手拿針線站在門後,可以看見戲班的一名中年婦人手中拿著未補完的戲服坐在屋內桌邊,吃驚地望著來人,月月紅的孩子停了讀書,回過頭好奇地打量著他們。“我們剛從旬月生墓地回來。”秦海青輕輕地說。月月紅的臉色煞時變白,側過身讓他們進去,李浦走過她身邊時,可以明白地感受到她的身體在微微地顫抖。
月月紅走到桌邊,放下手中針線,合上孩子的書本,拉起小孩兒,對那已忙不迭起身的婦人說:“我與幾位官爺有話要說,請玉姐帶妮兒去園中玩一會兒罷?”那婦人向幾個人草草拜了一下,便帶了孩子快步走了出去。
月月紅將三人讓坐下了,倒上茶,自己在下首尋個地兒也坐了下來。將一雙玉手規規矩矩交迭端放在膝上,低眉開口道:“幾位爺可是有什麼事兒要問奴家的嗎?”一副十分端莊嫻靜的模樣。李浦心中嘆了口氣,誰能想到這樣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子會和那樣的慘劇扯上關係呢?
秦海青問道:“我對以前的事不太明白,不知旬班主是怎麼去世的?”月月紅平靜地答道:“那日先夫從外面喝酒回來,只說頭疼,不一會兒酒勁發作不省人事,藥房的先生說是酒喝太多,醉過去的。”
秦海青問道:“旬班主過去的時候,大姐可一直在旁邊?”月月紅眼圈兒有些紅,點了點頭。秦海青便復又問道:“既是醉過去的,旬班主頭骨上怎會有一個傷口呢?”這話雖然輕聲說出,月月紅卻似被棒子當頭敲了一下,猛地抬起頭,面無表情地答道:“先夫倒下之前,後腦在桌角撞了一下,想是那樣留下的痕跡。”秦海青奇道:“這倒奇了,若是在桌角上撞的,應當只是碎骨,怎麼會留下那麼深的一個洞呢?”
月月紅放在膝上的玉手劇烈地顫抖了一下,一時沉默了。秦海青又說了一句:“請大姐實話告訴我,旬月生是不是被銳物穿擊而死。”許久,月月紅嘆了口氣,眼光中流露出一種哀傷,緩緩起身說道:“原想把班子撐一陣子再去尋我夫婿,看來是菩薩不寬恕奴家的罪過了。”她走到陳知縣面前跪了下去,伏地淚流不止道:“罪婦月月紅擊殺旬月生在前,毒殺七齡童在後,願受處罰,只求大人可憐我戲班已盡窮途,為眾人留個安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