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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華的世界分崩離析,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的家,為什麼很多人都在床邊,關切的叫著她的名字。
疲倦和疼痛以外,她腦子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出來,不苦也不鬧,坐在床上靜得出奇。
有人握住她的手,不斷搓著她冰涼的四肢。她太累了,不願轉頭看清那是誰,眼睛落在房間的一角就定格在哪裡,回想著離家前父親的臉。
“喝點水吧。。”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一遍遍摸著她的頭,輕輕拍著她的背,像對待一個襁褓中的嬰兒,“普華。。普華。。”
她抽回神轉向他,聽到門外斷斷續續的談話和哭泣聲。母親也夾雜在其中。因為很難受,所以她把被子蓋過頭頂讓自己縮排去,被一團黑暗包裹住。
在黑暗中,她聽到外面長長的一聲嘆息,好像被觸動了心裡的傷口,眼淚淌了出來。
這種時刻永道的存在是中莫大的慰藉,但以他們的身份,她不能在他面前表現太多。
外間的哭聲漸漸弱了,夜晚靜得聽到枕芯裡空氣膨脹的清響,普華掀開被子重新坐起來,拿起床頭的相框貼在發燙的臉頰上,就著檯燈的光端端詳著照片中的人。那是她和爸爸為數不多的合影,在照相館拍的,兩個人和契合的微笑,眉眼輪廓都有說不出的神似。也是父女之間的默契在,這些年她才可以在遇到不如意和挫折時回到爸爸身邊。
可如今,爸爸卻不在了。
聽到房間裡輕微的響動,她驀然抬起頭,才發現永道坐在角落裡,手臂交抱在胸前,臉上是同樣明顯的悲傷,絕不比她少一分。
“把藥吃了。。”他走回來,拿起留在床頭櫃上的水杯和藥,“你不能倒下去,爸就你這麼一個女兒!”
她聽了,乖乖的接過藥吃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普華便起床,在衣櫃裡找了一身黑衣服穿上,把頭髮盤成髻別了一支鉛筆。
推開房門,客廳了飄散著一股濃重的煙味。致哀的人都散去了,茶几桌上擺著用過的水杯菸灰缸,永道歪躺在沙發上,蓋著外衣,頭枕在扶手上。聽到門的響動就醒了,坐了起來。
普華沒講話,繞過沙發去浴室簡單梳洗,用熱水敷了敷發乾的眼睛。出來時,他卷著袖子在收拾桌上留下的東西。普華走過去,從他手裡接過了抹布。
他站在一旁,缺少睡眠在臉上留下了明顯的痕跡。她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但還是把東西收拾妥了,背對著他說:“我吃藥了。”
一上午,普華關在房裡把父親的後事都安排好,需要做的寫在紙上,列得很清晰。她依然不想開口,什麼事情都寫在條子上遞給母親或者永道。
娟娟中午時趕來了,帶了飯菜,普華布好餐桌,拉起娟娟進到父親的房間反鎖了門。
“怎麼了?”娟娟見她開啟了收音機,把正在播的評書聯播放到最大聲。
普華收起枕邊的衣服,趴在上面,疲倦地揉太陽穴,從口袋裡摸出疊得整齊的紙條“幫我買點東西。”
娟娟看了紙條用手背貼了她的額頭和頸後,還是乾乾的發低燒,沒有汗。
“要不去看看?事情可以讓別人做。”
她固執的搖了搖頭,撐起身體摟過娟娟靠在她肩上。
“我想自己做,吃點藥就行。”
“普華。。。”娟娟的聲音變得哽咽,眼睛裡流露出憐惜和同情,:我知道出了這樣的事。。。你一定特別難過。。但是。。。事已至此,你得堅強。。你爸爸雖然不在了,但還有我們呢。。”
普華擦擦乾澀的眼睛,除了疼還是疼。心裡空空的,不是不想緬懷和悲傷,是沒有力氣了。“我知道。。可是還有好多事情要做。。。”
“吃點東西吧,我給你拿進來?”娟娟問。
“先躺會吧,你去吃吧。”普華擺擺手,靠回枕頭上吧收音機的音量調小一些。
“那我陪你。”娟娟坐在她身邊,拉過毯子搭在她身上,把剛才的紙條收進口袋裡。
操辦後事是極繁瑣勞累的工作,姑姑一家趕來,表情從始至終幫著張羅。。
永道也在,普華弄不清他是什麼時候來的,或者根本沒有走。他負責所有的接送和外出的事情,替她減去了路上奔波的辛苦。她每早起來,桌邊擺好了蜂蜜水和藥,飯菜也是專門打理的,都是她曾經喜歡吃的。
只是這段時間,她實在吃不下去什麼,也不再照鏡子。摸摸瘦下去的雙頰,乾癟的嘴唇,她顧不上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