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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小時代
我小時就很聰敏,什麼禮節全懂得,也會款待人。七八歲時,家中有親友來,總是我先打招呼,裝煙倒茶,陪著人家談話。親友們因此都很喜歡我,一到我家,便忙著打聽我,找我。我祖母本來是個最講究體面的人,見我如此,便對我更加疼愛,常常聽到她在人前誇讚她的孫女如何如何的好。
我到了十幾歲,出落的俊俏非凡。又天性喜歡妝飾,就愛擦胭脂、抹粉、穿好衣裳。一打扮起,人人都說好看。都說:“這小妮子,不知將來要被那個有福的娶了走呢!”漸漸蘇州城內沒有不知道周家巷有個美麗姑娘的了。有時我在門口閒立,撫臺、學臺們坐著轎子從我跟前過,都向我凝目注視,常常弄得我很害羞的跑進家去。
我們徽州有一種食品,叫“狀元飯”,是用紅莧菜加豬油拌飯。
我小時最愛吃這個,有人便說我:“將來必定要嫁個狀元。”後來果然嫁了洪先生(名鈞,同治戊辰科一甲一名進士),這也是前生註定的姻緣罷!我從小就說蘇州話,官話是後來才學會的。我家裡人都說徽州話,只有我母親,因是蘇州人,她說蘇州話。
這時候,我家的經濟狀況已漸漸感覺困難。祖父同朱鬍子合夥開的當鋪,已因賠累不堪倒閉了。父親是沒有什麼能力出去作事的,家裡又沒有多大積蓄,差不多全靠著借債典賣度日,我祖母整日價愁得什麼似的。但為顧全體面,還竭力支撐著門面,不願意顯出困窘的樣子,叫人家知道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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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一年的賣笑生涯
我家有一使女,名喚小阿金,是我母親陪嫁過來的。後來家裡的境況越來越窮,就把她打發走了。她出去先跟了別家,後又歸一姓金的,名叫金石泉。金有一妹子叫雲仙,當時在蘇州很出風頭的一個“拉縴”的,交際很廣,蘇州的闊人差不多她都認得。她久已聞知我的豔名,想著引誘我為娼,從中圖利,只苦於無法著手。小阿金一到她家,她有了法子,就授命小阿金託詞來我家閒玩,尋機會先把我誘到她家,俟慢慢的熟了再下手。
這時我才十三歲,雖然聰明,究竟幼稚,又從小便喜歡同小阿金在一塊,現在她能常常來家伴我嬉戲,更邀我出去遊玩,心裡怎不願意?每次都是瞞了祖母偷偷的走,她若知道了,是不會叫我出去的。
有一天,是個春季,小阿金把我領到金家。金雲仙道:“今天天氣清爽,我們一同到外邊逛逛,好麼!”我是貪玩,那裡都願意去。
我們就出了城,見河裡有許多隻船,佈置的全很講究,船上人有的在那兒豁拳吃酒,有的唱曲,煞是熱鬧。一會兒,船上有人向我們打招呼,金雲仙就領我上了那船。坐下後,船裡的人都和我攀談鬥笑,我覺得這很好玩,也不害羞。在一船上坐了不大功夫,又到一船,也是這樣說說笑笑,一連串過有十幾只船,才同她們回家。心裡只知道這是玩,那曉得原來這是她們假詞遊逛,騙我到花船上去“出條子”。當時每一個清倌條子是給四塊銀元,這次金雲仙藉著我,憑空的賺了好幾十元錢。
以後,便連著同她出去過幾次,家裡人全不知曉。一天,又隨她到一處,恰巧有本地官員在座,睹我驚訝,道:“這不是周家巷裡的那個姑娘麼?”我聽著暗笑,心裡說:“怎麼不是。”
漸漸外邊的人們,有些說閒話的了。家裡也已知道,我祖母很難過了些時,還是我母親竭力的勸解,說:“家裡的境況,這幾年很是困難,叫彩雲出去賺幾個錢回來,多少總能有些補助。過一二年再給她物色一個才貌兼全的夫婿,好好的嫁了,也沒有什麼不對。”
祖母想了想:家裡也實在是沒有辦法,只好答應。
我是隻作清倌,應酬條子。蘇州那時候也沒有“花捐”。妓女在家裡不招待客,多半都在花船上,或徑到客的宅裡。
到了五月裡,因有個吳三大人,脾氣太倨傲,一日招我侑酒,嫌我對他太不客氣了,大鬧一頓,摔毀許多器物,把我嚇壞了。從那次就沒有敢再出去。後來還是洪先生派人來叫我,說了好些謙遜話,才又出去。
這時候,蘇州的花船很多,停泊的地方,都在倉橋浜一帶,往來於閶門、虎邱之間。這種船都是雙開門,四面有玻璃窗,外邊周圍帶欄干。彩繪很精麗,船裡面也夠寬敞,能擺下兩桌筵席。一切的佈置講究極了,掛著很多的華燈,還有用茉莉花插成的花籃,桌椅全是紅木花梨嵌大理石的。
當時最著名的花船,是焦八、張大魁及石姓各船。這些船自己都帶幾個姑娘,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