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魏天一突的輕笑道:“小缺就只有這一事相求?還有沒有別的要問的人?要打聽的事?”
蘇小缺低頭只顧喝酒,良久問道:“去年赤尊峰突襲辰州花家,花滿衣……還活著嗎?”
魏天一答得簡單:“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自是死了。”
蘇小缺心頭一陣難過,當年白鹿山那個子矮矮,頭卻昂得比誰都高,喜歡在桃花樹下捧起滿襟落花的孩子,竟已入土一年有餘,秋魚雙刀光芒猶在,卻不知落入誰人之手。
魏天一的聲音有些寒意:“這一年來,赤尊峰大舉南下,不止辰州花家,棲霞劍派與上官世家,一歸其下,一已敗亡。棲霞宋千峰還活著,上官雲起卻是死了。”
抬眼冷冷一瞥,笑聲譏誚而冷漠:“上官雲起是死在宋千峰劍下。”
上官雲起雖與宋千峰不和,兩人畢竟同門數載,又同處一地,兩人說到底也不至生死相搏,其中曲折蘇小缺一想即明,棲霞派上官家宿願已深,赤尊峰定是利用這筆恩怨,殺一個拉一個,而要棲霞派徹底臣服,上官家必然就是那紙投名狀。
上官雲起傲慢火爆,宋千峰卻是後發制人,雲起的一顆大好頭顱,也只能拱手讓與朝夕相對的宋師兄。
失了頭顱的自然是鬼,而活著的那個,也再當不得人。謝天璧何等心機,宋千峰如此惡行,自與赤尊峰無關,宣諸於外,日後棲霞派便是想叛赤尊峰也再回不得來時路。
蘇小缺盯著碗中碧沉沉的酒,低聲道:“雲起一直愛慕四海,他若是知道四海終身有托,在地下也會替她歡喜。”
指著一碟下酒的芝麻酥,道:“雲起滿臉麻子,倒和這芝麻酥一樣,他人雖不好看,心地卻是不壞,本不該死的。”
魏天一見他傷心,似有不忍,笑道:“你還有兩位師兄,倒是感情好。數月前,赤尊峰知雪山派與摘月門素來交惡,仿效棲霞上官一戰,故技重施,卻不想舒北雁與桑南飛一番斡旋下,兩派竟盡棄前嫌聯起手來,支撐了足有月餘,最後雖不免被赤尊峰攻下,兩人卻得以逃脫,據傳已到了蜀中,暫居唐家。”
蘇小缺聽了,不由得微笑道:“南飛是閻王臉豆腐心,北雁卻是豆腐臉孔閻王心,他倆在一起,定是南飛吃虧,不過北雁卻也不會讓南飛吃了別人的虧去。”
說著舉起碗來,道:“多謝你告訴我這些,知道他們無恙,我好生安心。”
魏天一卻不舉杯,只低聲道:“你……就關心這幾個人?再無別人想問?”
蘇小缺下頜微抬,眼神清澈而冷:“再無別人。”
魏天一舉碗與他相碰,一飲而盡,似喝得急了些,低低咳嗽幾聲,道:“三個月前,謝天璧死了。”
似冷笑一聲,道:“死在我的劍下。”
蘇小缺一怔,卻極穩的放下碗,笑道:“你騙我,謝天璧沒有死。”
魏天一端著酒碗,指節蒼白,手背浮出青筋來:“為什麼說他沒死?”
蘇小缺也不看他,只遠遠看著窗外蒼茫煙雨,淡淡道:“謝天璧是什麼人物,怎會悄無聲息的死去?”
魏天一正待開言,蘇小缺帶著些倦意和恨意,打斷道:“他死了,我一定會知道。你不會懂得。”
簡單一句話,魏天一竟似聽得痴了,良久道:“赤尊峰死的不是謝天璧,是他的父親。謝天璧守孝一年,赤尊峰暫不涉足江湖。”
蘇小缺默然,謝不度去世於赤尊峰並無大的影響,謝天璧雖就此收手整頓,只怕武林正道也無力反攻,江湖倒是暫得平靜了。
起身端起一碗酒,走到門前灑落地上,道:“謝叔叔,你一世英雄,蘇小缺敬你。”
魏天一一旁靜觀,低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是夜,蘇小缺也沒有回煙分劍截院,留宿在了竹舍中。
夜半時分,大雨漸止,一天明月。
早該熟睡的魏天一卻緩步走到蘇小缺床前,臉上未帶面具,月光只照在他背後,臉上的刀傷痕跡盡數隱去,深刻英越的輪廓卻如水落石出,分外鮮明。
魏天一看著蘇小缺沉睡的臉龐,伸出手指,似想觸控,卻停在了半空,眼神中只有難言的悲涼與一覽無餘的情愫。
不知何時起,蘇小缺到魏天一處過夜已成了習慣。
魏天一有些神秘的熟悉感,卻又是陌生的安全,與他在一起的妥帖氛圍,罌粟般讓人逐漸沉醉,似乎能讓人忘卻身處波詭雲譎的七星湖,忽略還有個不動聲色更變幻莫測的沈墨鉤。
崇光容不得蘇小缺夜不歸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