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下鄉,兩年多呢。種過土豆莜麥,一回修大寨田,失腳差點滾到黃河裡去。趙國瑞說,沒想到大知識分子的女兒,受了這麼多的苦!
油桶底下火苗熠熠閃著光,兩人越說越高興。
這中間,齊彤從帳篷裡出來了一趟,看他們兩人熱烈地說話,沒說什麼進去了,過會兒又出來了。
齊彤喊齊雯暉,小暉。
齊雯暉說,爸。
齊彤說,時間晚了,該休息啦。
齊雯暉說,我跟趙國瑞再說會兒話嘛。
齊彤說,明天還得進沙漠呢!
趙國瑞也就說,快去睡吧,改天再聊。
齊雯暉問他說,你不走吧?
趙國瑞說,走?上哪兒去?我怎麼也得進完沙漠呀。不是說,要到沙漠腹地去的嗎?
齊雯暉說,好好,這就好。
齊雯暉向自己帳篷走,齊彤叫住了她。齊雯暉跟爸爸進了帳篷。齊彤問女兒,說,你挺喜歡小趙的。
齊雯暉說,一見他,我就想起這些年下鄉的經歷。當時很艱苦,也很痛苦,可是現在回憶起來,心裡總有一種甜絲絲的感覺。
齊彤說,抹殺痛苦的記憶是人的本能,否則,人類總被痛苦糾纏著,怎麼生存發展。小暉,聽爸爸的話,你現在是石油工人了,石油工業要大發展,要現代化,最重要的還是科學知識。你呀,要多接近嚴浩,他是大學生,有知識有頭腦,從他身上你可以學到很多東西。
齊雯暉點頭。
齊雯暉聽從了爸爸的話,主動接近嚴浩。第二天,向沙漠裡走的時候,她就跟嚴浩走在一起。果然,正如爸爸所說的,這個年輕的大學生很有思想,跟他在一起就感到天高地闊的,感覺就是不一樣。
晚上,趙國瑞牽駱駝到河邊飲水,看到嚴浩和齊雯暉坐在河邊說話。現在,趙國瑞面臨的形勢是,不往前走也得走,不聽人家說話也得聽。
嚴浩說,小齊,你年輕,不能一輩子這樣幹下去,如果恢復高考,你還是要上大學呀。
齊雯暉說,上大學?
嚴浩說,是呀。就說你爸,齊老師吧,同樣是幹石油,知識不同,所做的貢獻必然不同。
齊雯暉說,上大學,我爸也這麼說。可是,我行嗎?
嚴浩說,行,你一定行。從基地出來,我就很喜歡你這個聰明可愛的小姑娘。
齊雯暉低下頭去,說,嚴技術員……
趙國瑞呆呆地立在河邊,泛在水面上的月光慘白慘白的。
塔里木河南岸勘探結束了,這天沒有出工,在帳篷裡,由劉文理主持,召開一個地質專家、地探隊領導和技術人員的會議,研究下一步工作趨向。中心議題就是要不要越過塔河南探區,繼續向沙漠腹地深入。
趙國瑞在整理馱架,按照樑棟的安排,要他做好挺進塔里木沙漠腹地的準備。那面的大帳篷裡傳出劉文理的聲音。胡楊林很靜,勘探隊員們撒在各處,幹著自己的事兒,但趙國瑞也看出,一個個都在關心著帳篷裡的動靜。就連洗頭的齊雯暉,也不時停下手來,向那邊望著。
趙國瑞抱起馱架,挨近了帳篷,這裡清楚地可以聽到裡面的聲音。
會議產生了嚴重的分歧。以齊彤為代表的老地質工作者和嚴浩等年輕人意見形成嚴重對立。齊彤的目標是沙漠中部。
齊彤說,“四人幫”打到了,中國石油勘探開發的春天來到了!
嚴浩說,齊老師,政治上的解放只是生產力解放的前提條件!
有人反駁嚴浩,說,中國石油人的精神是有條件上,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
嚴浩說,科學需要講精神,精神卻代替不了科學。我們目前落後的交通工具和勘探裝置,只能重蹈前四進四出塔克拉瑪干沙漠的覆轍!1958年大躍進,650峰駱駝進沙漠,場面不可謂不壯觀!結果如何呢?現在是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末了,世界上還有哪個國家騎著駱駝勘探石油!試想一下,難道我們就用駱駝蹄子,丈量23萬平方公里的塔克拉瑪干沙漠嗎?
嚴浩走到地圖前,繼續說,我的主張,是向塔里木盆地東北部羅布泊區塊勘探。
帳篷內激烈地爭論著,趙國瑞感覺到身邊有動靜,是齊雯暉,她頭髮溼漉漉的,也過來聽。
齊彤言辭激烈地堅持自己的意見。說,嚴技術員說的這些我不否定,但是我們搞石油的,絕不能承受四進四出塔里木失敗的恥辱!
就聽嚴浩說,齊老師,既然咱們講科學,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