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在京兆一帶貧苦民眾間傳播甚廣,頗類漢時太平道傳播之跡也。”
他又嘆息一聲道:“後漢滅亡,蓋因婦寺專權,欺壓百姓,以致民不聊生,太平道遂起於民間,蠱惑百姓,張角、張梁、張寶三兄弟揭竿而起,迅忽間竟有百萬人響應為賊,想來與我大唐此日此時之情,頗為類似。天道迴圈,竟至如斯,難道我大唐二百餘年基業,真要走上後漢老路嗎?”他飽讀詩書,又偏好研究史籍,對於歷代興亡之關鍵,甚為關注。見大唐百餘年來朝政之弊甚類後漢,心中憂愁,語中竟多為憤慨之詞。
兩人說話間,已交亥中,此時萬籟俱寂,似乎竟能聽到院中夜露滴在樹葉之聲。雲仝見天晚的很了,白居易又已微酗,平日間心中積累下來對朝政的不滿憤懣之詞,此時竟滔滔而出,他在江湖漂泊久了,朝堂之上的是是非非,即不熟悉,也無興趣,就想告辭回家。卻見白家老僕急匆匆的走了進來,向白居易遞上兩張燙金帖子。
白居易開啟一看,道:“哦,原來京兆韋氏二爺韋錯夜宴,請我赴會。”
雲仝站起,一抱拳道:“學士即有應酬,雲某這便告辭為是。”
“雲兄且慢,”白居易急道:“這裡有兩張帖子,另一張是給你的。”
“給我的?”雲仝大為詫異。這京兆韋氏世家大族,與山東清河崔氏、河西聞喜裴氏、隴西趙郡李氏、河東長孫氏、關中獨孤氏、江南吳氏併為天下七大世家,舉世聞名,不論是朝堂之上,還是江湖之間,都頗有勢力。雲仝遊歷江湖十餘年,深知韋氏二爺韋錯的赫赫大名,他是韋家的掌舵人。江湖傳聞,他少習上茅山“百忍功”,渾身刀槍不入,曾一人蕩平京兆附近終南山上寇匪百餘人眾。聽到韋錯竟請他赴宴,他眉頭一蹙,道:“我與這韋二爺素昧平生,他為何請我赴宴?再說,他又是怎麼知道我在學士府上?”
白居易呵呵一笑,道:“雲兄在江湖間必是名氣大振,韋二爺傾慕雲兄名聲,有心結交,也是有的。我與韋二爺倒也頗熟,他為人深沉機智,頗有俠義之風,與兄正是同輩中人。雲兄莫要猜疑,還是與我赴宴去吧。”
正說間便聽門外一聲大喝:“雲大哥,雲大哥,你真在這裡麼?快快出來,我們兄弟喝酒去也!”
雲仝正詫異間,一條大漢搶進門來。這大漢身材魁梧,與雲仝在伯仲之間,頷下微髭,豹頭虎眼,甚是威風凜凜。雲仝回身一看,也是大喜,上前抱住大漢雙臂,道:“韋四兄弟,不想今日在此見你!” 。 想看書來
二(上)
六年前,雲仝打聽到“神策四狼”之一“貪狼星”馮鍾出現在蜀地成都,似有公幹。“神策四狼”是他大仇人,如今馮鍾離京赴蜀,落了單,如此報仇良機,他那肯放過?當時他在洛陽,買了一匹胡馬,日夜兼程,不到十天,竟到了劍閣道中。
劍閣是入蜀必經之地,地勢險要,巉巖峭壁觸目驚心,猿聲哀啼似在耳邊,抬頭望去,雲霧飄渺,山風四起,滿山松濤陣陣,人處其間,極渺小而微不可言!天寶年間,大詩人李白有詩云道“君不見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將劍閣險峻敘寫的淋漓盡致。雲仝素性豪邁,膽氣頗壯,又自恃一身武功,自不將劍閣險峻放在心裡。但他在江湖上聽說蜀地風俗與中原大不相同,有十分詭異之處,蜀民又剽悍之極,睚眥必報,你若惹了他,就是極微小的事,也如跗骨之蛆,誓要奪命而去。他此行本為報仇而來,不願多生枝節,一路上小心謹慎,只是快馬加鞭,速速趕路。
一日他行於山道之中,山路崎嶇難行,馬蹄滑得著不住腳,他下馬牽著踽踽而行。正行間,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回頭看去,見一漢子和一女子行於身後。那漢子身材矮小,頭頂纏著一圈白布,雲仝不知那是蜀地風俗,因紀念三國蜀相諸葛孔明而沿襲至今。女子身材玲瓏嬌小,似與漢子是夫妻,兩人爭吵不休,山風微起,將他們爭吵話語送到雲仝耳中。蜀人說話甚快,他二人又說得是本地方言,雲仝只聽到“先人闆闆”、“格老子”充塞於耳,恰如一群鷓鴣齊叫,十分噪雜。
這條路極為孤僻難行,雲仝一路趕來,只見四處皆是懸崖峭壁,孤松青草,獨獨沒有見人。這二人突兀間來到身後,雲仝心中一凜,心想莫不是馮鍾知道他來尋仇,在這裡埋伏下高手等他入局麼?他心下添了謹慎,伸耳仔細聽哪兩人說話,只是蜀地方言著實難聽,模糊間他只聽到哪漢子似乎斥責女子一路賣弄風情,勾引少年男子。他暗暗嘲笑自己:這夫妻二人想來不過是此地山民,熟知山中小徑,插了過來,自己反倒疑神疑鬼,逐日間頗以膽氣為豪,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