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是曠世少有的美男,明明是人生最好的年華,明明是春風得意的歲月,可她從他的身上,只感覺到無邊無際的寂寞,和滄涼!
馮宛仰著頭看著他,腳步在不由自主地靠近。她走到他面前,扇了扇長長的睫毛,她伸出手,輕輕地抱上了他。衛子揚身材高大,她雖是抱著,卻彷彿是偎依在他的懷中。抱著他,馮宛低低地說道:“都過去了,“…我在這裡。”
她的聲音是溫柔的;母性的。
幾乎是她的聲音一落,衛子揚冰冷的;嘲諷的聲音傳來,“你在這裡?你會在多久?”
馮宛一怔。
騰地一聲,衛子揚轉過身去,他粗啞的命令道:“脫去那裳,解下那冠!”聲音生硬橫蠻。
馮宛輕應一聲,伸手把他剛才披在自己身上的裳袍解下,又把華冠取下。她把它們恭而敬之地放在几上,微微躬身,溫柔無比地說道:“子揚,我出去了。”說罷,她慢慢的,安靜地向後退去。
轉眼間,她退到了房門口。就在這時,衛子揚沉啞的喝聲傳來,“且慢!”
馮宛回頭看向他。
衛子揚依然背對著她,他腰背挺得筆直,聲音冷得如冰渣,“馮氏,我知你心事重,我也知你近我,並不是歡喜於我!”
在馮宛微微變白的臉色中,他一字一句地說道:“現在,你發誓,從此後,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不管我在何方何地,終你一生,永遠不叛不離,不棄不厭,銘之守之!”
銘之守之?要她記他一生,要她為他守身如玉一輩子麼?
這不難…,“馮宛垂眸,她這一生,本就不打算再找什麼夫主,再涉足兒女情愛的。他助她良多,若不是有他,她真不知該如何走下去,所以,要她為他銘之守之,那也理所應當。
當下,馮宛盈盈跪倒,她面對東方,聲音溫柔清脆如流水池說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馮氏阿宛此生此世,生是衛子揚的人,死是衛子揚的鬼,終我一生,對其不叛不厭,銘之守之!”她一拜而下,聲音優美如絃樂,“若違此誓,天人共棄!”她沒有說出不棄不離四個字。相比為他守身一世,那不棄不離的相守,對她來說,太沉重,太美好,這份沉重和美好,她都不相信自己能夠承受,能夠擁有。
幸好衛子揚也沒有在意。
幾乎是她的聲音一落地,衛子揚騰地一聲轉過頭來。
他瞬也不瞬地盯著馮宛。
盯著這個伏在地上,姿態優美,表情嫻靜,明明在說著將會影響她一生的重誓,卻溫婉得彷彿只是平常閒語的婦人。她為什麼不猶豫?她明明對自己是抗拒的,明明心深似海,為什麼此刻發起這誓言來,卻似是理所當然?
慢慢的,他抬起了下巴。
目頭誘過她,他看向茫茫蒼穹;低低說道:“我識刺子。”
他閉上了雙眼。
見他不動不說,馮宛也沒有動。她緩緩站起。
便這般站著,衣帶當風的馮宛,表情依然是寧靜的,溫柔的,那溫柔的眸光,映襯著滿天繁星,實實是說不出的平和,說不出的恬淡。
不曾有怨,不曾有被強迫!
不知不覺中,衛子揚轉眸看向了她。
好一會,他低而靡啞的聲音響起,“阿宛。”
“恩。”
“你就不怕,有一天我推開你,讓你一個婦人孤寂無依地活著?”孤寂無依的活著?馮宛眨了眨眼,那不是很好嗎?好似她活了兩世,都不曾有過依靠。孤寂無依,不是世間常理嗎?人本來就是孤獨的來,孤獨的去,只要能夠不被傷害,不被踐踏,孤寂算什麼?
衛子揚蹙起眉來。
他看到馮宛的臉上是一派天真,或者說是純潔。這牟婦人也不小了,她怎麼如一個孩童一樣,竟是無法瞭解他這句話的含義?
薄唇微抿,衛子揚低聲說道:“醜女人,我讓你發誓,你就發誓了。難道你都不會有什麼要求?”
他想,他說得很明瞭。她都承諾一生只有他了,那她自然也得要求他做些什麼,或者,給她些什麼。
他想,他沒有辦法讓她堂堂正正地入他的府門,可他能給她一個承諾,他也一定會實現那個承諾!
馮宛抬眸看向他。她的眸光明澈中,又有光芒流轉,彷彿是星辰在蒼穹中閃爍。好一會,她低低地說道:“有的……子揚,不管你以後站在什麼高度,擁有了什麼身份,你能不能……”
見她停頓,衛子揚豎起了雙耳,他眼睛也不眨地傾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