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陛下沒有道歉的必要。」藍斯洛特的神情,就像個忍住哭泣的男人,為了自尊而苦中作樂。「您與王加深的感情,對不列顛而言是最幸福不過的事,再者……這樣一來,葛溫也應該不會再把我調離坎美樂了。」
「藍斯洛特,我和王──」格琳薇亞想解釋,覺得自己虧欠他,卻怎樣也說不完整。「我們、就算我和王……那也不表示我不需要你,不表示我對你的……心情是虛假的,我仍需要你的友誼和你的陪伴,你是我最信任的騎士。」
「而我會永遠在您身邊……我發誓我會永遠保護您,我的王后陛下。」藍斯洛特握住格琳薇亞的手,低頭在她的指節留下一吻。「您會有我的忠誠,我的陪伴,我的劍會在您的身側──」
藍斯洛特的誓言沒有說話,眼神倏地一變,拔劍將格琳薇亞護在身後。他對著幹枯的頎高麥穗田大斥:「──誰在那裡!?」
接著,窸窣聲和腳步聲響起,一個身影走出穗田。
那是一身紅衣,戴著白銅面具的男人。
「……騎士莫德雷得,」藍斯洛特沒有放下劍,依舊冷硬地問:「你為何在這裡?」
「我向兩位道歉,王后陛下,藍斯洛特爵士。」鐵面人彎腰行禮,態度大方,絲毫不像個才被抓到偷窺的人。「我聽說王計程車兵來到這附近,所以……」
「你急於知道王的決斷吧。」藍斯洛特嘆了口氣,將劍收回劍鞘。
「是的。」語氣平穩,聽來謙虛,鐵面人說:「自從與王一別後,我沒有一刻睡得著,我渴望能獲得侍奉王的機會。」
「作為不列顛的子民,你已經在侍奉王了。」格琳薇亞站了出來,努力把被此人窺視的不快壓下,優雅地回應:「據我所知,王尚未有所決定,也希望你不要因此以為王未將你放在心裡,是最近王城實在太多事要求王的關注。」
「是摩根拉斐的死訊吧,我也聽說了。」鐵面人憐惜的口吻,十分誠摯。「可憐的王,願王能儘快撫平悲傷……死亡不是離別,所有的生命和靈魂都將重生。」
格琳薇亞同意地點了頭,悲傷是屬於那些被留下來的人,但此世成就既已完成,所行所為便是後代子孫學習的一課,如此的死亡值得被榮耀,這就是凱爾特人的信仰。
「若您能允許,王后陛下,」鐵面人禮節完好地道:「請容許我陪同您和藍斯洛特爵士回去王的身邊。」
找不出拒絕的理由,她跟藍斯洛特互看一眼,黑騎士低下頭,表示會遵從王后命令,格琳薇亞便只好答應了。
「──騎士莫德雷得,」走回村莊的路上,決定弄清這個男人的來歷:「你曾在哪位領主麾下效忠過嗎?」
「我效忠的主君只有騎士王一人。」音調突然強硬,鐵面人發現自己的改變後,又將語氣轉柔,繼續說:「但是,之前曾在康威爾領主坎道爾大人麾下盡力過。」
「非常出色的資歷。」康威爾嗎?格琳薇亞琢磨著,看來該直接問問坎道爾伯爵關於這個男人的事。「你也來自康威爾嗎,騎士?」
「王后陛下,我來自索爾茲伯裡。」
「就在這附近?」
「是的,就在這附近。」
「那麼──」格琳薇亞嘗試問著:「你曾見過一名紅色頭髮、灰色眼睛的女人嗎?」
「王后陛下,不列顛有許多女性是紅色頭髮、灰色眼睛。」
說得也是。格琳薇亞攏開肩上黑髮。
在不能洩漏機密的情況下,沒辦法妥當地詢問外人。
當三人回到村莊時,阿爾託莉亞一眼就看到鐵面人,淡金的眉皺了一下。
「王后。」她接過格琳薇亞的右手,輕輕吻了手背。
「我的王,」王后一手輕觸她的手臂,想要安撫她的緊繃,柔聲說:「我們帶了騎士莫德雷得來見您。」
「我已經見到了。」阿爾託莉亞望著單膝跪在跟前的鐵面人,淡淡開口:「你是為了加入圓桌騎士一事來找我嗎?」
「是的,陛下。」語調微微顫抖,跟之前與格琳微亞交談時完全不同,那是緊張、畏怖還是興奮呢?也許三者都有。
阿爾託莉亞安靜地審視他一會兒,最後終於說:「你明天來坎美樂吧。」
明天,正是圓桌騎士加冕之日。
「──遵命!」就算戴著面具,也能從鐵面人猛然抬頭,欣喜無比的回覆中得知他的心情。
等鐵面人抱著滿腔希望離開後,藍斯洛特忍不住問:「陛下,這樣真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