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音剛落,便是滿院通明,亮如白晝。院廊四周,已經佈滿黑衣蒙面的侍衛,在他身後遠遠站著的,正是白天那個喚星言的男人。
星言怔怔的看著他,耀光之下,月華黯淡,但他的面容,更是清晰起來。很年輕,估計比他長不了幾歲的模樣。如此一張年輕的面孔,讓人無法將他與昭平王聯絡在一起。白日隔著紗籠,星言又一直躬著身,無法看清他的臉。因為他很高,比小白要高很多。星言彎腰下去,只需微微倪眼便可以看清小白,卻無法看清他。但聲音已經證明,正是他,凌佩的昭平王。
星言不由自主的伸手取下蒙面的黑巾,他一語已經道破自己的來歷,根本沒有必要再蒙面。他後背的汗已經微微滲下,涼涼的滑過他的脊。雖然他的計劃談不上週詳,但是,怎麼也不至於讓人一眼便可以看穿身份。他到底是哪裡出了錯?他腦子裡轟轟亂想,卻是急轉不休。眼睛很快將四周掃了一遍,沒有機會。那個人,早已經等在那裡,分明是請君入甕。他,完全沒有機會逃離。
“院裡七人,屋頂七人,牆底七人。頂上有飛索金絲網。你不用再看了!”傾絕微微一笑,似是看穿他的想法一般,徑直就將院內布情直接告訴他:“我等了半宿,怎麼也要同我飲上一杯,才不負我主人之誼吧?”他慢慢起身,向著他慢踱而去,指尖的花杯,流波婉轉,流光四溢。
星言看著那越近的酒杯,忽然低聲開口:“你如何得知?”既然已經身陷,自然要做個明白鬼!一想如此,反倒安然起來。
“一個遊商的手,怎麼會如此白皙?你指尖修長,白皙而有力,指甲修剪的齊整。怎麼會是一個終日奔波,販牲持韁的遊商?”傾絕看著他,依舊是淡淡的笑著,似是動了聊興一般:“販牲之人,必然終日牽韁引牲,與其搏力,因牲口總有不聽話的時候。日子久了,指結寬大凸顯,肉皮堅裂。厚繭在指根,而你,根本沒有。還有你的幫手,身形高直而健,氣息沉穩,腳下渾厚有力。分明是個習武多年的人。一個有如此根基的人,為什麼還甘於販牲?所以,你們不是遊商,來此,便是別有居心。”
“駱駝南地沒有,凌佩卻不少見。市價六十兩,便能買一頭極好的。你帶的駱駝,一頭已經老邁,趾間無力,眼底無光,毛色暗淡。一頭更是身有缺疾,氣息吞吐間有異味。一個販牲的,自己都不會挑牲口。而這樣的老病之牲,我開一千兩買去。你見了冤大頭,卻沒有絲毫竊喜之態,聲音雖喜,身形不動。根本沒有商賈貪利之形容,就算衣著打扮再像,也只是形似。”
他話一出,星言的面色已經微微泛了青。看似周詳的計劃,在他而前,根本是錯漏百出。打扮成販駱的遊商,本是最不引人注目的。但是,卻偏偏讓他,一點點的盤剝出一大堆的漏洞。他是凌佩的隱天子,卻深知市賈貧賤之事,他不單單是個只會打仗的勇夫。他還是一個,細查入微的人。
“你牽著駱駝,在金雲街行走,卻只是販駝。已經是錯!駱駝善負,可渡西面滾滾黃沙之地。在金雲這條巨賈豪富聚集的大街之上,牽駝的不少見,但多是販物。販賣西遲珍玩奇寶。比起遠迢來販牲,用它負物來賣,更是百賺不賠的好買賣。更何況,這條街上的人,對牲口根本不看在眼裡,誰人會買?而你?一問,便直接說是賣牲口的。一錯再錯,步步都是錯。墨虛星言,若不是我高估了你,便是你心亂如麻。已經錯了方寸。腦筋已經不清楚,還敢前來,我是要贊你一聲膽大呢,還是要笑你愚蠢?”傾絕飲盡杯中之酒,滿意的看到他眼底的紊亂。
“能來這裡找,你已經難得。可以趁我不在昭平,而潛關入境。光憑這一點,已經值得我誇獎。”他輕輕的說著:“千里而來,所為何事,你我心裡明白。能來這裡找的,除了墨虛家的大公子,只有墨虛家的老頭子。而你,並不老,是不是?”他徑自便說的明明白白。
“我故意讓你白天來探,你果然就急不可待,晚上便來潛府。”他笑的更是開心了,微長的眼尾淡淡的飛揚:“不知道長慶帝知道你擅離職守,潛入敵邦,會作何感想?”
“你為何要抓小白?”星言已經隱忍不住,饒他再是一個溫文的人,被他幾番奚落,業已經要忍不住。
“你說呢?你不遠千里而來,又是為何?”他忽然貼近了星言。但聲音已經帶了幾絲寒意。小白!他竟然張口便說小白,而不是,白夜黃泉!難道說,他急火如焚前來,思慮如此紊亂的前來,不是因為白夜黃泉,而是因為,小白!這種認知一下子令他想起那天,小白被人下藥之後的言語。‘我許給你,少爺’,他在星言的耳畔輕輕說了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