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答話,徑直走出屋外。
十三追了上來,〃四處尋你不見人影兒,幸匯她們已回府,我尚有些事未處理完,你索性在神武門等我一陣,稍後一道回府。〃
我簡略應道:〃好。〃
似逃亡般,急促奔向宮門外。雪地裡留下一行倉惶足印,迤儷而出滿滿蒼涼痕跡,一如我的心境。
師傅,我曾經唯一的依靠。爭議紛紛悲涼地死去,我甚至不敢揣測追問事實的真相。我害怕拒絕那個答案,只能選擇相信。當我選擇了十三,擇定終生,意味著選擇了權力顛峰。我分享他們勝利果實的同時,喪失了質疑的立場。
我惟一始料不及的是,我也要失去,失去單屬於自己的珍貴。
全身的骨骼彷彿都在〃喀喀〃做響,顫慄間四肢百骸充滿了冰霜寒冷。
〃杵在這兒做什麼?怎不上馬車等著?〃一份溫暖圍裹住我冰冷的手,十三嗔我一眼:〃手凍成這樣,仔細受風著涼。〃
我隨口答:〃起先沒留意到有馬車停著。〃
他拖我上車坐定。〃你‘目光短淺'。這起子奴才也沒個眼力勁兒,不知上前招呼,回頭換了他們也罷!〃
我盤算著如何開口,卻見他探究的眼神緊追不捨,不禁油然而生幾分慌亂,〃盯著我做什麼?〃
他眸光閃爍,〃我還問你呢,怎的魂不守舍?方才去偏殿做什麼?〃
我淡淡道:〃李諳達曾有恩於我,又與崔嬤嬤交好,去看看不行麼?〃
他嘴角抿出一絲冷意:〃你總是忘記自個兒的身份麼?好歹也是皇家誥命福晉,大庭廣眾下拜祭一個奴才,與禮數不合。。。。。。〃
我冷冷打斷他,〃我原也是奴才。這世上除了你們愛新覺羅氏,其餘人等皆是奴才。是否只允許有禮數,不許有情誼?〃
他面色一沉,〃我瞧你神色難看,並非因為傷心罷?是否聽見甚風言風語?〃
我掉轉目光,〃王爺認為我應該聽見些什麼?〃
他靜了一瞬,〃不論聽見什麼,俱該置若罔聞才是。〃
我抬眼望住他,〃您儘管放心,我正是如此。〃
他眼中的陰翳一掠而過:〃說到底,那些個流言蜚語你仍是聽進心裡去了?你不信四哥不信我麼?〃
我掙扎半晌,方輕聲說:〃我信。沒有理由不信。我有件事求你。〃
他點點頭,〃說來聽聽。〃
我緩緩道:〃且不論崔嬤嬤在羊房夾道陪伴多年,從前在宮裡時,我就受惠於她良多。她是李諳達結拜義妹,她的心思我明白,無非盼著有一日與兄長團聚。你能否將李諳達屍身設法運出宮外,成全他們?〃
他沉吟片刻,略帶為難道:〃皇阿瑪臨終前口諭,附葬皇陵,豈能違背?〃
〃你親耳聽見?〃我始終按捺不住。
他長嘆一聲,〃若有他人在場,如今也不會傳出這些謬言。當日我與四哥,八哥他們都侯在門外,皇阿瑪單宣了四哥入內,與他一道進去的惟有隆科多,據四哥所言,李德全在他進去前已然斷氣。是以,死無對證。外人皆知隆科多乃四哥心腹,殉葬制又是一早已廢除,宮中人多口雜,也就捕風捉影胡說一氣。〃他攬緊我,〃采薇,無論如何,我都信他,亦支援他。畢竟,皇阿瑪運籌圍幄,有出人意表之言行也不足為奇。〃
我腦海中不斷掠過師傅緊抓衣領痛苦一幕,隱隱感覺有些不尋常,然而,是什麼?不得而知,我唯一知道他死後必定不願仍舊伴君如伴虎。
我倚著十三肩膀,伸手摩挲他臉龐,看清他眼底無奈的深切疲憊,站在風口浪尖的他們,或許承受的苦不比失敗者少。〃胤祥,我絲毫不理會旁人說什麼。只求你這一樁,求你,好不好?〃
他輕嘆,〃你既提了,我只能依你,盡力而為便是。〃
一燈昏黃如豆。崔嬤嬤坐於燈下飛針走線的側影,怡然從容。
我鼓足勇氣踏進屋子,她見我進來,自去炭爐內撥取幾星炭火置於銅手爐內,遞給我,〃外頭冷吧?攏著暖和暖和。〃
我極力措著詞,她笑看我一眼,〃今兒見著大哥了沒?我正想和你商量商量,現如今大哥年歲也大了,你看能不能和王爺說一聲,讓他出宮?我和蓮兒就盼著有這一日呢!〃
我眼中一酸,〃嬤嬤,師傅他。。。。。。〃
她手中針線一頓,定定望住我。
我深吸一口氣,〃康熙爺臨終前令師傅殉葬。〃
她臉色霎時慘白,〃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