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下了沒?〃
我搖搖頭,不忍直言。
她的手猛然一抖,針直直刺入指尖,豆大的血珠傾刻間侵染繡布一片腥紅,金絲鴛鴦幻化血鴛鴦。
我忙上前捏住傷口,〃嬤嬤,您。。。。。。〃
她輕輕掙脫開去,垂目凝視著血鴛鴦,〃從前在鄉下時,大哥最愛看我繡鴛鴦,他讀過些書,識得字。〃七張機。鴛鴦織就又遲疑。只恐被人輕裁剪,分飛兩處,一場離恨,何計再相隨。〃是他教我的,我這一世人也只會這一首詩。〃
她抬眼望著我,眼中落滿蒼茫,〃大哥這一生都毀了,沒有家,沒有妻兒,一生在皇宮裡小心謹慎,卻仍不得善終!為什麼?為什麼啊?〃
我伏在她膝頭,哽咽道:〃嬤嬤,還有我,我會敬伺您一輩子。〃
她霍然站起,匆匆向外走去:〃此處我呆不得了,你們皇家忒無情了,生生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獄。〃
我呆了半晌,急急追上前去,只追得一個絕然的背影。
門房告訴我,崔嬤嬤留話,若有心便將師傅的遺物送至香山〃沉香觀〃。
她拒絕王府馬車,堅決劃清界限。
她的恨理所當然,皇家的確無情。
十三將師傅屍首焚化設法將骨灰運出,我送至沉香觀時,崔嬤嬤避而不見。我,成為她口中〃你們皇家〃的一員,為她摒棄。
我惟有等待時間撫平傷痛的皺褶隔閡。
怡王府近日瀰漫著濃重醋味,三不五時有人病倒,症狀極似現代病毒性流行感冒,燻醋與板藍根是現時最佳預防措施。
終於還是有人死了。石佳氏高燒幾日竟遷延成傷寒,全身長滿紅色斑疹,在這個年代傷寒是〃瘟疫〃的一種,太醫確診後,幸匯簡單幾句話將她打發回孃家休養。
死訊傳來時,是大年夜。團坐一桌的眾人似乎沒有特別反應,十三重重嘆一口氣,吩咐幸匯:〃明日從帳上撥三千兩銀子送去。〃
接下來,該笑的笑,該鬧的鬧,高談闊論,言笑晏晏繼續著。
我莫名有些感傷。無關痛癢,原來是這般光景。
回逅牡途中,要經過石佳氏的〃擁翠閣〃,朱門緊閉,風無聲地捲起葉梢上的雪屑,迷濛了月色,雪霧輕籠飄浮,似有一曲悲歌在清幽的月光裡緩緩響起。我匆匆看一眼,快步離去。
康熙朝在死亡中結束,雍正朝在死亡中開始。我能否握住手中幸福的生機?
〃在想什麼?〃十三自身後抱住我。
〃在想。。。。。。〃我回頭眨一眨眼,〃他日我死後,你能不能多給些銀子?〃
他瞪著我,雙眼冒火,〃休想,一個子兒也不給。〃
我狠狠瞪回去:〃鐵公雞,一毛不拔!〃
他忿忿道:〃你敢死在我前頭看看!〃
我笑:〃我敢死,你敢埋麼?〃
他眸色驀地一暗,〃不敢。你只管帶了我去。〃
我轉身,〃你不知道,死在前頭是一件好事呢,悲傷留給生者,死的那個帶走的也許只有幸福的回憶。〃
他凝視我半晌,溫吞吞道:〃那就讓我幸福罷。〃
我微笑點頭。
如果我可以,如果我足夠堅強,堅強到知道末日何時來臨,卻坐以待斃。但願我能。
人生長恨水長東
雍正元年,正月初一。
國喪,除夕未設家宴。但依例須得向皇太后恭請聖安。
搖搖晃晃的馬車內,我蹙眉不已。不想遇見的,不想認識的,終是逃不開。我已儘量絕跡於皇宮,此前幾次〃家屬茶話會〃已以身子不爽為由推脫掉,關鍵時刻再不現身實在說不過去。
幸匯輕推我一下,〃妹妹且別煩惱,一會兒只道乳孃身子不適,你親自抱著弘曉,請過安後,你將他弄醒,哭鬧時尋機出去也便罷了!〃
我鬆一口氣,〃好法子。姐姐有心了。〃
她柔柔一笑:〃臨出門前爺千叮萬囑的,豈能不設法?爺想得倒周全,從前皇上潛邸那些女人們如今議起你,尚是氣不忿。唉!女人心,也就似那針尖兒一般細。〃
我尷尬不已,〃說些什麼?〃
她拍拍我的手,〃別放在心上。左不過挑三揀四說些個刺心話,不聽也罷。〃
我不再追問,用腳趾頭也能想像到,無非是不下蛋的母雞,狐猸子之類,什麼難聽說什麼。
一進皇宮,就有生理反應。頭暈,胸悶。
烏泱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