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瞧不出這兒有什麼好。〃
箇中緣由她怎能理解?〃年紀大了,總圖個清靜。你呀,別操這些閒心。帶你去媽媽小時候住的地方看看,可好?〃
她眉開眼笑,〃好。只是,上山下山走累了,您抱我,成不成?〃
我翻了個白眼,〃早叫你別跟著來,偏不聽。你就只有折騰我的本事!〃
〃抱嘛!抱嘛!〃扭股糖似的小身體軟軟蹭著我,我惟有甘為驢馬。
馬車停下。偏居城北一隅的舊府,青苔朱門,整潔幽靜。
〃小姐?〃應門的鎖吉,喜出望外,怔於門檻處。
〃鎖吉管家,您回回都攔我在門外,我比鬼還恐怖?〃
〃哎,是,是,〃他開始胡言亂語,〃小姐請。〃
〃您瞧,您回回來都不遣個人支會一聲,這回還帶著小格格,奴才,奴才們沒個準備。〃
依陽斜地裡插上了話:〃準備啥啊?我這人一向隨和,不拘什麼禮兒。〃
她倒託上了大。鎖吉更窘,〃哎,哎,您說什麼是什麼。〃
我笑道:〃趕緊的,叫雁蘭的閨女來陪她玩兒,她比我難伺侯。〃
熟悉的舊人,熟悉的舊居,我總算還有一塊自留地。
雁蘭遞香,我拜了三拜。
王公公兩年前病逝,我唯一的感覺竟是欣慰。壽終正寢,動盪年代,何其難得。
〃阿瑪仍沒有訊息麼?〃想起阿瑪,終不能平靜。風餐露宿的雲遊苦旅,真能解我乖戾的命運?
雁蘭黯然道:〃音信全無。〃
〃雁蘭,記得我出嫁之前,行李是你整理的,可曾見過一幅畫,畫的是騎裝的我。〃
她否定:〃不曾見過。〃
我急道:〃好好想想,是不是隨手擱在哪兒了?〃
我分明記得攜了出宮,莫非當日心神不定遺落了?我的命根子啊。
她靜了片刻,〃沒有印象,很緊要麼?〃
我頹然擺擺手,〃罷了,無甚緊要。〃
將油畫一事暫擱一旁,正事提上議程。
〃鎖管家,這銀票你拿著。〃
鎖吉一臉詫異,〃小姐,王爺前幾日打發人送了兩千兩銀子來,您不知道?〃
我微一猶豫,〃知道。銀子多還怕燙手不成?這些銀子給你將府上修葺一番,剩下的我要派別的用場。〃
鎖吉接過銀票,〃小姐,您只管吩咐。〃
我笑說:〃你去打聽打聽十爺平日裡愛上哪些館子用膳,把那些個廚師挖來,咱自個兒也開一家。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饕餮居。〃
鎖吉奇道:〃小姐您這是?〃
我一笑:〃十爺素諳美食,他瞧得上眼的俱非凡品,咱若是開這樣一間餐館還愁生意不火紅?坐吃山空總不是法兒,銀子生銀子才是長久之計,你說是不是?〃
鎖吉樂呵呵道:〃是,明兒奴才就去打聽。弄妥了再回您。〃
我點點頭,〃鎖管家,尚有一事相托。您身邊可有妥貼人?開春宮裡就要從各旗人家挑選內延侍衛,我要你安排兩個人給我。要絕對的可靠。〃
鎖吉沉吟片刻,〃奴才的孫子與遠房侄兒恰到了應選年齡,奴才一家自打您瑪法起就跟著,若不是他老人家賞口飯吃,奴才一家早餓死在關外。但憑小姐吩咐,咱們誓死效忠就是。〃
我輕嘆:〃鎖管家,您多慮了。此事日後再和您說清楚,您只放心,我絕不會收買人命就是。〃
他連聲應著,自去桌前寫下二人姓名交給我。
眼瞅著近逾黃昏,遂起身告辭。鎖吉一路殷勤相送。
〃得了,別送了,有馬車呢。如今出門容易得很,下回我來先告訴您一聲。〃
〃成!小姐格格慢走。〃
油畫,得而復失,詭異天意?
師傅,死於非命,暗藏玄機?
阿瑪,苦行祈福,枉費心機?
阿瑪臨別之際留下的謁語:汝負我命,我還汝債;以是因緣,經百千劫,常在生死。以是因緣,轉世輪迴,常在纏縛。若欲保一生平安無事,安寧度日,惟有斷情絕愛,棄七情六慾,青燈古佛獨守一生。
如今觀來,不無道理。
只是,這欠與還,究竟指何人?
若一無所知倒也罷了,這一知半解最是磨人。
我長吁一口氣,胸中的愁緒卻難盡散。現實的繁複與前途的迷茫,近日常纏繞心頭,讓人輾轉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