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矩麼?〃
十四冷冷:〃哼!規矩?你雍正朝的規矩就是子不奔母喪麼?〃
〃誰讓你不成服了不成?明兒一早有奠儀,何須半夜擾人?〃
十四忽然崩潰大哭:〃奠儀倒惦記我了?額娘病重時,四哥,我的好四哥,您可還記得有我這一母同胞的兄弟?我知你恨我,恨額娘!但她畢竟是您親額娘啊!您,您就忍心她臨死前都無子送終?您忍心這最後一面都不讓我們母子見麼?〃
皇帝沉默片刻,〃十四弟,你信也罷不信也罷,你四哥心裡沒揣這個念頭。一見額娘不妥,便下口諭召你進宮。底下的人竟以為是矯詔,按下未發,直至事出,再回稟核對已然遲了。雖是奴才辦事不力,朕亦是一時慌亂稍亂了手腳,原該硃筆御詔方妥,此事朕對你不住。。。。。。〃
十四斷然截住話頭:〃我只問你,額娘死前所飲參湯與父皇那碗一樣麼?胡凡明又為何暴斃?〃
我心神激震,皇帝此番言語,頗低聲下氣似欲緩和關係,十四怎的魯莽至斯?流言,德妃賭氣話他盡數相信且不說,此刻居然與皇帝叫板,不啻以卵擊石!胡太醫暴亡?直覺與皇帝無關,殺人滅口豈不欲蓋彌彰?
屋內氣氛霎時沉降至冰點。
我屏氣斂息扮木頭人。
皇帝冷厲開口,再無和緩:〃胡凡明之死,朕倒要問問你,是欲迷惑世人令朕揹負莫須有的罪名麼?你人在遵化,尚能調動宮裡的人手替你收買人命,朕倒是小覷了你的本事!〃
十四毫不甘示弱:〃您如今是皇帝,是非曲直您說了算!有膽量做就該有擔當!今兒當著額孃的面,你捫心自問,果真與你無關麼?當然,你矢口否認,我也奈你不何!只是,這天下悠悠眾口,你可擋得住?〃
〃你、莫、要、以、為、朕、不、敢、殺、你!〃
一字一頓的肅殺森冷,令我遍體生寒。
聽得入神忘我,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微弱氣息驚動素習武的十四,但聞他厲喝一聲:誰?
人已迅疾閃至屏風後,衝我當胸抓來,丫的居然〃當胸〃!幸而我見機不慢,腳步微錯,身體後仰,堪堪避開魔掌,同時迅速掩住他的嘴,一通眼色亂飛示意他。丫從來就是給我惹麻煩的主兒!
他錯愕,僵化。我尷尬,木然。
闊別經年的重逢,居然如此驚豔登場!
身後腳步微動,十四忙鬆手,一把將我塞至桌下,急急繞回屏風外,尚不忘咬我一口。
我瑟縮一團,甩著手暗暗呼痛。
卻聽十四刻意道:〃這宮裡耗子也欺客!皇上,既稱得您一句皇上,臣這條爛命就捏在您手心裡,要殺要剮不過一句話!犯不著唬我!〃
十四蹬蹬蹬跑了。
我鬆一口氣,他總算顧念故人。這一番驚天地泣鬼神的密談,絕對不適合我聽,皇帝素來剛強,難得服軟一回,卻落此下場。。。。。。
陌生的檀香氣息由遠及近濃郁起來,很有些嗆人。
我呆呆蜷伏,雙手掩面。他怎麼能不上當?
衣袂微響,隨即一種厚而無形近似於高氣壓的強勢力量迫使我緩緩抬頭,正撞進一雙深遂冷雋更甚以往的黑眸。
他蹲伏於我面前,同等高度,卻拒人千里的遙不可及。無聲無色對視著,空氣彷彿都扭曲起來,我幾乎不能呼吸。
〃戲,好聽麼?〃他冷漠睨笑,眼底卻荒涼地滲不進半分笑意:〃天下人皆等著瞧朕鬧笑話!你,亦然麼?〃
何以我總能窺見他們破碎的孤獨明媚的憂傷,然後替他人作嫁衣裳般徒勞地黯然神傷?
我輕輕搖頭,〃不!如你方才所言,你並非存心令十四爺誤了事。我亦非有心探人私隱。更何況,我並不認為是作戲。我只聽見一位無奈而沉重的兄長在向失意而傷痛的兄弟解釋一個誤會。一個原本可消除的誤會,卻因著兄長尊貴的驕傲與弟弟失意的委屈不甘,而將努力化為烏有。只不過有些惋惜罷了!與笑話絲毫沾不上邊兒!〃
縮頭烏龜的姿勢極其彆扭,我鑽出桌子緩緩起身,對面的他亦然。
我退後保持足夠距離。
他若有期待,〃朕方才所言,你盡信之?〃
我,我還能選擇懷疑麼?
我垂下眼簾,〃旁人或信或疑有甚緊要?不是有一句?俯仰天地間,問心無愧。〃
他輕哼道:〃好一句問心無愧!若有愧,卻又如何?〃
我心亂如麻,隱約嗅到淡薄酒氣,他竟是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