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微妙的小細節。如同曾經多次告誡自己,與你的愛,是溫柔殘忍的傷害,是飛蛾撲火的墮落,傷害自己未必成全他人。然而,縱然見不到前方的光芒,我卻一次次沉迷於煙花裡絢爛的輪廓。它的暖光,讓我情不自禁心生親近,飛蛾未火化成灰,卻在我的生命中烙下一道華麗而蒼涼的深刻瘢痕。
我帶著你給的獨一無二印記,獨自前行。然而,此時我已然擁有瀕臨死亡握住你刀刃那一刻,最渴望得到的所有。我期望轉身之後,遺落在時光背影中的,不是一幅幅沉默哀婉的山水畫。我想要一楨楨鳥語花香、明媚溫暖的油畫。如此,縱然天各一方,獨自前行,這些微溫的心事,微暖的幸福,能光影串綴、芬香繚繞,撫慰孤獨。
就在此刻,我憶及往日種種的一霎間。我仍然會淚流滿面,也會唏噓微笑,有關曾經你幸福的給予。
惟一不會心痛。當我將靈魂深處某種事物強行抽走,替換進另一樣時,我的血管經脈中湧動的不再是血液,疼痛取而代之,它們周身遊走悠遊,當我本身變成痛時,痛感不復存在。
當紅棗變成心太軟,它就是另一種存在形式,具有另一種意義。
所以,當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准許自己想起你,肆無忌憚想起你,默默獨語對你對自己說這些時。我並非緬懷過去,而是在向你告別,向四大叔告別。
雍王府燈火輝煌,如昨。今日卻不是為我,為新帝稱君。十五個月前,別具匠心的〃未央〃二字,令我落荒而逃,爾今卻能坦然面對。
正如十三所說,但凡人皆有私心。你亦然。是以,我只會將它當做一份璀璨絕美的生日禮物。我知道自己絕非朝秦暮楚之輩,亦知道你,甚至是歷史的結局。這段為後人詬病的灰暗歷史,惟有你與十三兄弟君臣的情誼熠熠生輝,我們都不會令它明珠蒙塵。你的私心在成為皇帝后定然會化為烏有。
〃媽媽,您又獨自望遠呢?〃依陽樂顛顛衝上屋頂。
我轉身微笑,她詫然道:〃媽媽,您怎麼哭了?與我一樣想阿瑪了麼?聽柳綠說阿瑪當了王爺,四叔做了皇帝,是麼?〃
我抱起她,〃是呀。〃
她小臉愁苦:〃整整四日未見阿瑪,真真想死人了!他何時回府?〃
我柔聲說:〃忙完就該回來了。〃
她擰著眉頭:〃何事如此緊要?都不陪我了麼?〃
我幽幽道:〃很是緊要的事。重要到他們可以捨棄許多許多。你日後要習慣阿瑪不在的日子,他會愈來愈忙。〃
她扭動著小身體,十二分不願意。觸及到我腰間匕首,好奇不已,〃這是什麼?〃
刀刃在暗沉夜色中,兀自柔美淺藍的光輝漾起寒光漣漣。〃是一把匕首,名叫央。〃
〃央是什麼意思?〃
〃央就是盡頭,結束的意思。〃。。。。。。
砭骨的寒風中,雪花大如席,稠密無聲重疊著飛洩而下,柔順了亭臺樓閣生硬的線條和輪廓,漸漸天地間盡皆潔白靜謐,生機勃勃化為死寂沉寥。萬物寂然下一切似乎已然結束,卻又似剛剛開始。
十里長安霜滿天
〃回來了?〃我揉揉惺忪睡眼,看清榻側呆坐著的十三。
他置若罔聞。目光生了根似地絞鎖住我,深邃卻又空曠若無物。
此等眼神令我莫名心悸,他從未如此過。
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下意識捉住我的掌冷如寒冰,我不禁打了個寒噤,睡意盡消。
他歉然:〃吵醒你了?〃
我坐起披穿外衣,〃昨兒巴巴捎話說要回來,白白等了你一宿。著實太困,今兒便睡得早些。大半夜的卻見你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樣,怪糝人的。做什麼呢你?〃
他含笑吟道:〃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沒聽過麼?〃
我笑嘆:〃這會子我又成桃花了。〃
他會意而笑,卻掩不住深遠憊倦,我問道:〃餓不餓?給你弄些點心來?〃
〃在宮裡用過了。〃他一面寬衣解衫:〃這幾日都沒睡個囫圇覺,趕緊睡罷,明兒還得早起進宮。〃
〃宮中諸事還順利麼?〃我順手接過朝服。
他微一頷首,似不欲多言。卻伸手攬緊我,俯身輕吻,嗅到他唇齒間淡淡的酒氣,我推開他:〃飲酒了?〃
他的吻演繹著狂野與蠻橫,熱烈繽紛落在我唇上。
漸漸失去呼吸,我只能嗚咽著以示抗議。
他放開我,自失一笑:〃太惦念你。睡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