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阮夫人心底更不會沒有怨艾。身為正室長子,阮克分給他們母子的愛實在太少了,這一切,甚至會威脅到今後他們在阮家的地位。阮夫人必定將阮素臣當做眼中釘,阮文臣對這位弟弟也不會好到哪裡去,但比起阮素臣,阮文成應該更恨的是自己的父親吧?
沒有愛與希望,便不可能恨到極致。阮文臣這些年來盡心盡力做好一切,只為了得到父親的認可,所以,當一切破滅時,所產生的恨意變更為強烈,他無法承受就算是一個外人,也比他更得父親歡欣。嫉妒會使人發狂,那種恨意,足以摧毀一個人的心智,使人做出一些平時絕不會做的事。
而此刻,又來了一位四姨太。
那麼湊巧,在阮文臣出事之際,那位四姨太也“染上了同一種類的瘟疫”,這件事,便不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清了。
當阮克得知,自己的長子與姨太太同時患了一種親近之下才能傳染的病,會作何感想?
而當阮素臣得知,在自己病重之時,父親卻更為緊張自己的姨太,甚至完全不信任他,又會如何?
上兵伐謀、最關鍵的,是伐人心。
陸離見邵九一直沉默不語,彷彿心中正思索什麼,舒展的氣度卻極為從容,只是微淡的光影照進來,他的臉色如同透明般的蒼白。
“公子真的無妨?”
邵九笑一笑,緩緩嘆了一口氣:“瘟疫是假,但我的身子卻是一日不如一日,所以——”目光略顯一絲料峭,如雪山之巔的冰魄,“所有的一切都必須加快程序,我只怕一切就緒,卻等不到那一日。”
陸離清冷的臉上顯出一絲擔憂與傷感:“公子為何不再找找解藥?”
“談何容易?”邵九彷彿在說著一件與自己不相干的事,聞言淡語,目光沉靜,“十五年來一直沒有下落,莫說不一定有解藥,就算真的有,也不知在何處。”
他曾與寶齡說過,身上的舊疾是因為兒時摔下山崖所致,的確是真,但卻不是全部。那腰間的傷口的確讓她這些年來不堪其擾,但真正摧毀他身體的,是五歲那年便侵蝕他的一種毒藥。
這麼多年來,他也以為只是因為腰間的傷口,才另身體如此不堪,但同時也懷疑,即使有傷口,卻也積極地醫治,為何無法痊癒?直到他偶遇白朗之後才得知,那種毒藥,是昔年鬼手研製,只要渾身上下有傷口,這種藥便會促進傷口的潰爛,也就是讓小病變大病,讓大病無藥可醫,至於有無解藥,連白朗也不知,所以這些年來,白朗苦心研究,卻只暫時延長了毒性蔓延的速度。
倘若拿不到解藥,或是根本沒有解藥,那麼,他的身體便會如同一朵花,日漸枯萎。
陸離閉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氣,他自知邵九說的是事實,於是轉移了話題:“但倘若要加快計劃,還缺那樣關鍵性的東西。”
邵九眉心微微一動,隨即卻變得淡然:“無妨,那件東西要找,其餘的計劃也不能擱下,此次我去北地,哪怕沒有那樣東西,也要儘可能的找到暗軍。”
暗軍。昔年尹思庭藏在暗處,不到萬不得已不會用的秘密軍隊,就如同青蓮會的影子組織一般。而那樣東西,便是號令暗軍的唯一物件。
這件事只有北軍的幾個核心人物知曉,為首之人是誰沒有人知道,而如今這支軍隊此刻是否還存在,在哪裡,也沒有人知道。
但,有一個人或許會知道——聶子捷。
所以此去北地,他要做的事還很多。既然找不到那樣東西,只得先放下。
……
清脆的聲響,那銅鏡竟是忽然彈了開來,一分為二。
駱氏似乎也被這突然的變化所驚住,然而,當她目光落在那一分為二的銅鏡中央時,瞳孔驀地凝住,連呼吸都有些急促,漸漸的,神情變得極為古怪。
片刻,她神情莫測的將那銅鏡放進了一隻裝古董的盒子,在放進屋子裡的櫥櫃中,鎖了起來。
壹佰陸拾陸、瘋狂之舉
理清了脈絡,邵九便將那一邊暫時擱下,目光自陸離臉上的口罩、手上的手套與全身的厚重衣裳上掃過,剛才他早已看見了他的裝扮,但他生性沉靜,況且方才還有更重要的事,故此沒有多問,此刻卻不覺打量起來。
陸離一怔,才反應過來邵九驚訝的是自己此刻這樣的繁瑣又古怪的裝扮,不知想起什麼,冷然的神情也化作一抹苦笑:“是她想出來的,說是可以防止什麼……交叉感染,也不知她這一年來在顧家都學了些什麼,竟會有這些稀奇古怪的主意。”頓一頓,陸離遲疑了一下,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