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西梅奇,一切都順當嗎?〃
〃謝天謝地!一切都平安無事。〃哥薩克回答,〃只有伍長普拉霍羅夫在澡堂子裡跟烏斯季尼婭·涅古琳娜打架,為了爭一盆熱水。〃
〃伊凡·伊格拉季奇!〃上尉夫人對獨眼老頭說,〃請你去調查一下普拉霍羅夫跟烏斯季尼婭的糾紛,看看誰在理,誰有錯。但兩人都要懲罰一下。得了!馬克西梅奇,去吧!彼得·安德列伊奇!馬克西梅奇就領你到你的住宅去。〃
我告辭。軍曹把我帶到一家農舍,在高峻的河岸上要塞的盡頭。房屋的一半住謝明·庫佐夫一家,另一半歸我。這原是一間整潔的正房,間隔成兩間。沙威裡奇便動手收拾。我從小窗前朝外看。眼前是一派愁人的草原,一眼望不到邊。斜對過是幾間小茅屋。街上有幾隻雞走來走去。一個老太婆,手提一隻木盆,正在喚豬,豬玀咿咿嗚嗚地蠢叫,似乎意在友好地回話。我落到了這步田地,命中註定我要在此度過青春的年華!我很難過,離開小窗,往床上一躺,不想吃晚飯了,懶得聽沙威裡奇的慰撫。他一個勁地苦勸:〃上帝保佑!啥也不吃!要是太太知道孩子病倒了,該會說些什麼呢?〃
第二天早上我剛要動手穿衣,房門推開,一個年輕軍官走進來。他個兒不大,臉色黝黑,很不好看,但異常活潑。
〃請原諒,〃他用法語說,〃我不拘常禮徑自來拜訪您了。昨天我就聽說老兄光臨。我想終於能見到一個象個人樣的人了。我耐不住了,渴望見到您。您在這兒再住一些時候,一定會明白這一點的。〃我猜到了此人就是因決鬥從近衛軍除名的那個軍官。我跟他立即熟識起來。希瓦卜林為人很不蠢。他的談吐很尖刻,也有趣。他繪聲繪影給我描述了要塞司令一家、與他交往的人物以及我命中註定的這個環境。我開心地笑了。這時,那個昨天在司令的前廳縫補衣服的殘廢兵進來了,他奉華西里莎·葉戈洛夫娜之命前來請我去吃午飯。希瓦卜林便自告奮勇陪我同去。
走到要塞司令的房子跟前的時候,我們看到小校場上集合了約莫二十來個老弱殘兵,扛著長長的彎刀,戴著三角帽。他們排成縱隊。隊前站著司令。他是個高個子老頭,精神抖擻,戴頂小帽,身穿棉布長袍。看見我們來了,他便走過來,對我說了幾句親切的話,又繼續指揮去了。我們停住腳看他們操練。但司令請我們去華西里莎·葉戈洛夫娜那兒,答應自己隨後就到。〃這兒,〃他補充說,〃沒有什麼好看的。〃
華西里莎·葉戈洛夫娜非常純樸和愉快地接待我們。對待我好似跟我老早就相識了一樣。那個殘廢兵和巴拉莎在擺桌子。
〃我的伊凡·庫茲米奇今日干嗎操練個沒完沒了?〃上尉夫人說:〃巴拉莎!去叫老爺吃飯。哦!瑪莎在那兒?〃
這時,走進來一位十八歲的姑娘,圓圓的臉,兩頰緋紅,淡褐色的頭髮光潔地直梳到耳根,耳朵通紅。乍一看,我並不喜歡她。因為我是抱著成見看她的。希瓦卜林曾經對我說過她的壞話,把這位上尉的女兒瑪莎描繪成一個蠢姑娘。瑪利亞·伊凡諾夫娜在屋角坐下,動手就做針線活。這時,菜湯端上來了。華西里莎·葉戈洛夫娜見丈夫還不來,再次派巴拉莎去叫。
〃告訴老爺,客在等他,湯要冷了。上帝慈悲,操練的事又跑不掉,往後夠他喊叫的。〃
上尉很快就來了,由那個獨眼龍老頭兒陪同。
〃這是怎麼搞的?〃他老伴對他說,〃菜早就上了,叫你又不來。〃
〃你聽我說,華西里莎·葉戈洛夫娜!〃伊凡·庫茲米奇回答,〃我公務繁忙,在訓練士兵哩!〃
〃唉,得了!〃上尉夫人強嘴說,〃訓練士兵,不過是一句話罷了。他們學不到怎樣當差,你也明知毫無好處。還不如坐在家裡禱告上帝,那要好得多了。親愛的客人們,請吃飯吧!〃
我們在桌旁就座。華西里莎·葉戈洛夫娜沒有一分鐘閉嘴。她向我提出一大堆問題:我父母是誰?他們還健在嗎?他們住在那兒?家產有幾多?一聽到我的父親有三百個農奴就嘟嚷開了:
〃那還了得!〃她說,〃世上真有闊人呀,少爺!可我們只有一個農奴巴拉莎丫頭。謝天謝地!好歹湊合著過下去。只有一件事叫人不放心。瑪莎,這個丫頭該出嫁了,但有什麼嫁妝呢?一把梳子、一把笤帚,還有一枚三戈比的銅板(上帝饒恕我吧!),只夠進澡堂子洗個澡。倘若碰了個好人,倒也罷了。不然,只得乖乖地坐著做個老姑娘了。〃
我向瑪利亞·伊凡諾夫娜瞥了一眼,她滿臉通紅,甚至眼淚也湧出來掉在盤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