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懲罰了這個年輕的惡棍,為我兒子所流的血向他報了仇。〃
〃他是希瓦卜林。〃我告訴格里尼約夫。
〃希瓦卜林!我非常高興。弟兄們,抬他去!告訴軍醫,給他包紮傷口,得象保護眼珠一樣保護他。得趕快把他送到喀山軍機處去。他是主犯中間的一個,他的口供很重要。〃
希瓦卜林睜開睏倦的眼睛。他臉上除了表現肉體的痛楚之外,別無其他。幾個驃騎兵用斗篷把他兜著抬走了。
我們走進屋裡。我心兒戰慄地環顧四周,勾起童年時代的回憶。什麼也沒有變,一切都保持原樣。希瓦卜林不允許搶劫,雖則他為人卑劣,但還是不由得厭惡可恥的貪贓肥己的勾當。家奴們湧進前廳。他們沒有參加暴動,真心高興我們得救。沙威裡奇興高采烈。要知道,在暴徒們圍攻的緊要關頭,他溜進馬廄,那兒拴了希瓦卜林的一匹馬,他套上馬鞍,偷偷地把它牽出去,趁騷亂之機神不知鬼不覺騎上馬就直奔渡口。他碰到了正在伏爾加河岸這邊休息的驃騎兵團。格里尼約夫聽到他說我們處境危險,立刻下令上馬,快馬加鞭,全速赴敵——結果是,謝天謝地,及時趕到了。
格里尼約夫堅持要把頭人的腦袋於小酒店前杵著示眾幾小時。
驃騎兵們追捕已畢,紛紛回來,活捉了幾名叛匪。當即將他們關進穀倉,即是我們在那值得紀念的被圍攻時困守苦鬥之處。
我們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間。兩位老人需要休息,我通晚沒睡,這時往床上一倒便睡著了。格里尼約夫去處理軍務。
到了晚上,我們在客廳裡團聚,在茶炊旁坐下,快快活活談論已經過去了的危險。瑪利亞·伊凡諾夫娜給大家篩茶,我坐在她身邊,一意跟她廝混。我父母似乎愉快地從一旁觀賞著我們之間的似水柔情。時至今日,這一晚的情景還歷歷在目。我真幸福,幸福到了頂!貧乏的人生,能有幾回如許的時刻?!
第二天,父親聽到稟報,一群農民到了主人的大院裡來請罪。父親走到臺階上。他一出現,農民都一個個跪下。
〃怎麼啦,傻瓜蛋?〃他向他們說,〃要造反,想得倒好!〃
〃我們有罪,老爺!〃他們異口同聲地回答。
〃不錯,是有罪。胡鬧夠了,你們自己也沒有好處吧!我饒了你們,因為我心裡高興,上帝保佑,我跟我兒子彼得·安德列伊奇又見面了。好,得了!寶劍不斬悔過之人。〃
〃我們有罪呀!當然有罪。〃
〃上帝開恩,現在天氣晴和,該是割草的時候了。可你們這幫懶鬼,整整三天干了什麼?村長!安排他們一個個都去割草。你得仔細,赤發鬼!聖伊利亞節以前,乾草一概都要堆成垛。好,去幹活!〃
農民一個個鞠躬,然後去替老爺做工,好象根本沒發生過什麼事情似的。
希瓦卜林的傷原來並無致命的危險。把他解押去喀山。我從視窗看見押著他上車。我們的目光相遇了,他低下頭,我急忙離開視窗。我不想對於仇人的不幸和屈辱表示幸災樂禍。
格里尼約夫要繼續前進。我雖然還想在家多呆幾天,但還是決定跟他一道走。出發前一天,我走到父母跟前,遵照當時的規矩,我跪倒在他們膝下,請求準允我和瑪利亞·伊凡諾夫娜成親,父母把我扶起來,快活得老淚縱橫,宣佈同意。我再把一臉蒼白、渾身發抖的瑪利亞·伊凡諾夫娜領到他們面前。二老為我們祝福了……當時我有何感受,不必細說。有誰處在我的境地,不說他也明白。誰如果還沒有此番經歷,那麼,我只好表示惋惜,並且奉勸此公趁為時還不太晚,趕快去戀愛,並懇求父母的祝福。
第二天,全團集合了。格里尼約夫跟我全家道別。我們全都深信,戰爭快要結束。我希望再過一個月就做新郎。瑪利亞·伊凡諾夫娜跟我告別,當眾跟我接吻。我騎上馬,沙威裡奇又跟在我後頭。一團人便出發了。
漸行漸遠,我久久回顧那棟鄉村屋宇,我又離開它了。一種陰暗的預感在我心頭浮動。冥冥中似乎有人向我耳語:厄運還沒有完哩!心坎裡預感到了又將有新的風暴。
我不來描述我們的行軍和普加喬夫戰爭的結束了。我們一路經過不少村莊,村村慘遭普加喬夫的洗劫,而我們又不得已從可憐的居民那裡奪走強盜留給他們的僅有的一點點財物。
他們搞不清應該服從誰。各地行政機構已經癱瘓。地主躲進森林。一股股匪幫到處橫行。追擊其時已逃往阿斯特拉罕的普加喬夫的各部官軍首長,隨心所欲地懲罰有罪和無辜……這遍地烽火的遼闊邊區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