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叔,你看看連楚嘉這個囉唆鬼,就為了掛這個窗簾已經摺騰了我好長時間了,咱家…我數了數得十幾扇窗戶,她都是這麼高標準嚴要求,我得要求嘉獎啊…”
原先白地幾近灰色的布簾子被撤下來堆在了牆角,重新掛上是一汪盈盈透亮的湖水色,自上而下,那綠色越來越淡,直到越來越看不見,就象夏天裡站在堤壩上眺望著煙雨中的西湖,卻在稀薄淡蕪之中尋到了一叢叢亂花的飛屑,堆在了那湖水裡,好象雜亂無章又是及有秩序的,卻將黃昏裡點斷雲飛霞的瑰麗與輝煌,盡數兜攬在那廣闊天地中。
他跳下窗臺來,身手矯健,回身望了望,也是頗有成就感,又倒退了幾步,和她站在同一水平線上,嘆道:“這小資情調,並非沒有半點可取之處…這樣看來,的確是比原來好看多了。”
她卻繞過他的身體向門邊望去,卻見趙國輝臉上閃動著異樣的神采,彷彿也什麼東西攝去了魂魄,不由得心裡一動,便道:“叔叔,還不錯吧?”
趙國輝走了過來,幾近愛憐地摸了摸她的頭髮,笑道:“好看…”片刻之間又有些失神,她彷彿聽見了那低聲的感嘆:“想不到…竟是一樣的喜好…”似乎是那樣的一句話,也許又不是的,因為靳啟華在一旁鴰噪著,使她混亂地分不清心裡的快樂是不是太過分了,過分到,出現了幻覺。
飯桌上的氣氛是愉快而融洽的,這倒是她與他們齊聚一堂的第一次聚會,餐桌的上方吊著一盞粉紅色的荷葉蓋電燈,柔和的燈光,映照著餐桌上滿滿當當顏色鮮豔的菜餚,和那一張張熟悉而又親切的笑臉,有一點吵鬧,有一點旋暈,然而卻是從未有過的安定與和美。
趙國輝還是三句話不離本行,喝了幾杯酒,便道:“啟華,最近工作還順利嗎?七里坡的案子有眉目了吧。”
他倒是很平靜的,道:“已經破了,是火鳥夜總會的坐檯小姐,搭上了鴻遠集團老闆於勝軍的小舅子劉海亮,想撇下從前的男朋友,可偏偏那小子是個癮君子,一直靠著女朋友做皮肉生意活著,結果兩個人發生了爭執,那小子急了眼,想同歸於盡便下了死手。已經都撂了,可我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一個吸毒的人,又瘦又幹巴,而且還犯了毒癮,哪有那麼大的氣力,況且又沒有交通工具…他說是用腳踏車,騎到七里坡的石橋上,又把屍體拖到了橋下埋了起來…可是我覺得疑點太多,但是老孫卻說要趕快結案,避免節外生枝,連徐老也附和著。您也知道老孫的花花腸子多…可我還是忍不住今天中午去參加了鴻遠集團的酒會,去會了會那位劉海亮,您說可笑不可笑,竟然連於勝軍都驚動了,跟我過來好一翻敷衍。雖然是滴水不漏的,可是他越是鎮定,我越是覺得這樁兇案的背後一定隱藏著什麼…他的心中有鬼呀…”
趙國輝意味深長地道:“你也太草率了,凡事還是多聽聽孫鋼的勸告,他倒底比你沉穩些…鴻遠集團的是市裡數一數二的大企業,董事長於匡民還是市政協常委,你要是沒有十足的證據,還是不要輕舉妄動地好…”
他卻有些不以為然地道:“哎…趙叔,您的年紀越大膽子卻越來越小了,想當初我剛開始幹警察時,您是怎麼教育我的?反正我不管,我可是一直按照您教育我的信念和宗旨從事著我的職業…我還就不信了,這老虎的屁股就真的摸不得?趙叔,反正我已經跟我的那些兵說了,出了事我頂著,可是也得您給我撐腰不是…說白了,我就是跟您來請這把尚方寶劍來了…”
趙國輝笑而不答,卻轉移了話題,道:“我這趟去開會順便去見了你父親,他過些時候會過來這裡,可能是受你媽媽的囑託來看你的,你可得做好思想準備。”
他的臉色剎時變了一變,又恢復了平靜,道:“我媽不一起來?那樣還有個幫忙的,我一個人應付不了領導大人的長篇大論。噢,對了,我哥還好吧?”
趙國輝點了點頭,笑道:“這個當然。你爸說了,還好有一個讓他不用操心的‘好’孩子。”
他卻撇了撇嘴,一臉淘氣的樣子,騰出精神來應付她,突然拍了拍她的額頭,笑道:“小豆芽菜,你在發什麼呆呀?”
已經都酒過三旬了,她在一旁喜孜孜地喝著可樂,聽著身旁兩個男人的談話,並沒有聽清他們究竟說了些什麼,只覺得心裡從未有過的歡喜與安靜。其實不過是一點溫暖的日常生活場景,卻是極其珍貴的,它隱藏著她自此之後拼盡了全身氣力,再也找尋不回來的親切情感。
他倒了一杯啤酒遞到她跟前,故意猶豫了一下,道:“哎…對了…小豆芽菜,你成年了沒有?能喝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