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沒一個識字的。當初之所以同意招贅五福,也是看他人老實,以後不會打罵老人的份上。事實上,五福也確實非常老實,對她爸爸媽媽也好孝順。可這年頭,若沒有錢,老實孝順有什麼用呢?
是啊,老實孝順有什麼用呢?沒有錢,誰也不會因為他老實而高看他一眼;沒有錢,他又用什麼孝順呢?
錢錢錢,我忽然想起媽媽來。她為了省錢,節衣縮食也不讓我動那“三萬元”錢。如果她知道所謂的“三萬”只是我一個善意的謊言,事實上只有兩萬時,我不知道她會怎樣失望。
很快到了縣城。先經過一條佈滿黑色煤渣的路,這些煤渣都是運煤車留下的。這條路兩旁是本縣的工業區,鱗次櫛比地排列著很多廠房。有化工廠、農藥廠、陶瓷廠、塑膠廠等等等等,每個廠裡都有一個高聳的煙囪,有的還向天上冒出一股股灰黃色的濃煙。不知這些濃煙的氣味還是別的什麼氣味,嗆得我直咳嗽。我真不明白,如此汙染嚴重的工廠,怎麼會建在縣城邊上。這也就不難理解,為什麼我們村的塑膠鞋底廠建在村子裡都沒人管了。
過了工業區,再過三條街道,很快到了縣醫院,想到馬上就可以見到小英了,我不由自主地微笑起來。小英以前特別愛笑,當初我們四個在一起時,曾互相臭美過各自的一大“最”:小英是最愛笑的,淑芬是最溫柔的,曹菊是最爽快的,我是最懂事的。
在我看來,最溫柔的淑芬不再溫柔,最爽快的曹菊不再爽快,最懂事的我不再懂事。不知道最愛笑的小英,她還愛笑嗎?
276。
印象中的縣人民醫院,佔地面積雖大,房屋很是陳舊。但現在,早就舊貌換新顏了,不但有兩幢高大美觀的樓房,樓房上那一行龍飛鳳舞的“人民醫院”幾個燙金大字,也非常地威嚴氣派,鄰近的許多建築物,立刻被比了下來。
有一種說法,越是把大樓蓋得富麗堂皇的單位,裡面貪官越多,對下層的壓榨也越厲害。縱觀各幢大樓,這話不是沒有幾分道理的。
淑芬很快拿了兩大袋藥,便領著我直奔醫院家屬區宿舍。家屬區宿舍和醫院相鄰,走過一條巷子,再進一個偏門就到了。宿舍也是一幢大樓,一看就是新建的。淑芬顯然對這裡挺熟的,這也難怪,當初生貓貓時,為了B超檢查是男是女,她就是託的曹菊表姐。雖然有了這層關係,當初還是送了好幾次紅包,磨破了不知多少嘴皮子呢。
大樓前面有一條不大的草坪,草坪另一邊是幾排平房,那是醫院老的宿舍,現在分給各家做倉庫,但很多人家都在裡面搭了床鋪,用來招待客人。小英畢業後一直在縣城找工作,就是住在屬於她表姐的那間客房裡。
草坪上有一些大人帶著小孩在玩,我羨慕地望著他們,感覺這些人好幸福。有一份醫生的工作,有穩定的收入,真不知比我們要強多少倍呢。
突然,淑芬低聲說:“你看,草坪上有一個人總盯著你看,你是不是認識她?”
我順著她的目光一看,果然旁邊有一個女人在打量我。我竭力在腦子中尋找這張面孔, 試探地叫了一個名字:“徐雙季?”
與此同時,徐雙季也叫出聲來:“楊海燕?”
徐雙季比我高兩級,我讀高二時,她是復讀生,借住在我們宿舍,算是比較熟悉的。也就是那年,她考上了一所醫學院。沒想到竟然在這裡遇到,我又驚又喜,羨慕地問:“你在人民醫院上班?”
她揚了揚眉毛,驕傲地說:“去年就分配來了,不是聽說你去廣東了嗎?”
我慚愧地說:“是的,回來不長時間。”
她審視地看了我兩眼,忽然問:“你是專門來這裡找我的嗎?”
我想說不是的,又怕掃了她的面子。只好支支吾吾道:“恩,恩,是的。”
她大度地笑了笑,爽快地說:“我就知道是,說吧,找我有什麼事?”
我莫名其妙地望了望她:“沒什麼事啊。”
她循循善誘道:“不要不好意思,再怎麼樣,我們是住過一個宿舍的,能幫我會盡量幫的。”
我迷茫極了:“真的不做什麼啊。”
她反而驚訝地問:“不做什麼你來找我幹嗎?”
我真是急了:“不做什麼就不能來找你嗎?”
她己經有有些不耐煩了:“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我是做婦產科醫生的,跟我說話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就算我幫不了你,我和院內一個老醫生的關係特別好,她醫術很高的。在外面打工的女孩子,很多都專門到這裡來找她呢。”